“商姑娘也要去?”戚伯显然有些诧异。
司镜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浅淡一笑:“我并没有改变不能连累她的想法,只不过我知道,宁朝暮终归不会要我的命,而商辞寒也不会让她出事。”
他的笑容倏地变得有些讽刺,以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淡淡道:“毕竟人们在对待尚可利用之物时,都会宽容些吧。”
戚伯蹙起了眉头,显然是对“利用之物”四字极为反感,然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声:“还望商姑娘,真的能改变些什么。”
司镜没再说话,只是眺望着远处已然全部暗下的灯火。
他第一次觉得,这万家灯火,离他竟不再如此遥远。
三人上路的时候,离立冬不过只剩两天。
空域唯一与四洲所通的城门口,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毕竟入了空域的人,没有几个想着能回到四洲。
商折霜披着司镜送她的斗篷,而司镜则围着一件大氅。
泊岸站在他们身后,垂着头,手上紧紧攥着宁玉符。
因着空域有结界的缘故,守着城门的只有一人,但平日里往来的人本就极少,所以他在排查时,也格外认真。
那人显然与司镜相识,见来者是司镜,熟络地颔首行了个礼,道:“司家主这是要去四洲?”
司镜面容温雅,笑着点点头:“年末将至,要处理的事情多些。”
听闻司镜这么说,那人一挥手,露出个羡慕的笑容:“哎,司家主这是富贵的忙碌!哪像我们,连顿年末饭要吃什么,都要再三斟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如此。”
“也是,若要让我当这司家家主,指不定怎么焦头烂额呢。”那人一拍脑袋,也不深究,转过头去打量商折霜与泊岸,“诶?这两个面孔生。”
“这位是我的朋友,商折霜商姑娘,那位是我新找的管事,打算带去四洲。”
“管事,这么年轻的管事?”那人的面上露出了惊艳的神情,显然入司家当管事不是件容易的事。
“人各有长,像守着空域结界这等事,也不是人人能做的。”
司镜的谦善的假面一向最具迷惑性,只一笔带过,便让那人打消了疑虑。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司家主可真是折煞我了,守个城门哪是什么难事。”
商折霜见他如此,目色一转,也扬起一抹笑来,对他道:“我们还赶时间,马上就要走了,若下次回来,一定请你吃一顿饭。”
那人见这样漂亮的姑娘与他说话,面颊红得更为厉害,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但还是不忘自己的职责,盯着他们四人道:“过城门时一定要慢慢来,虽你们不是什么阴邪之物,但这关还是少不了的。”
泊岸的眼瞳中划过一闪而过的局促,司镜向前一步,挡在他的身前,声音温和且沉稳:“你先去。”
泊岸攥着宁玉符的手心已然出了汗,缓缓迈步走向了城门的结界。
守门人像是看什么稀奇之物似的看着他,有一搭没一搭道:“司家主怎么让个管事先走,戚伯都没这待遇。”
“我这管事,自小就有些怕生,一见生人便不自在,便让他先出去。”
“这样啊……司家主果真心细。”那人闻言,挠了挠头,没再说些什么。
当泊岸的手触及结界时,原是透明的结界泛起了一阵青色的光,刹那间又消散无迹。
那人蹙了蹙眉,神色警戒了一分,向前一步道:“奇了怪了,结界今日怎会如此。”
司镜不动声色地也随他向前了一步,向戚伯使了个眼色。
戚伯心领神会,突地训斥道:“泊岸,让你不要随身佩戴那些乱七八糟的阴物!你又带了什么。”
泊岸身躯一抖,腰侧掉下一枚小小的锦囊。
商折霜一步上前,推了他一把,作不耐烦的姿态道“快走快走”,一边拾起了锦囊,而后将锦囊递到守门人跟前,埋怨了一句:“这人是有些本事,但偏生对这种奇奇怪怪的阴物感兴趣。”
守门人接过商折霜递来的锦囊,垂眸一看,却见里面放着一块雕刻精美的黑玉,其上阴气萦绕,一股股凉气透着锦囊便扑到了他的面上。
他犹豫了一下,缓声道:“这东西……”
“这东西就送你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阴气这么重,带去四洲也不大好。”
商折霜眉眼弯弯地一拍他的肩膀,对他附耳道:这东西虽不大吉利,但若典当了,也能换不少银钱,拿着这银钱与家人好好吃顿年夜饭吧。”
那人听她这么一说,鼻头竟是酸了,语调中带了些哽咽:“我在这一日日守门,煞是孤独,家中是有兄弟姐妹,却始终没个嘘寒问暖的人,没想到姑娘竟还记得我刚刚说的话。”
“那是自然。”商折霜的戏瘾上来了之后,收都收不住,刚想再与他说些什么,却听闻司镜凉凉道了一句。
“折霜,我们还要赶路呢。”
她不解地看了司镜一眼,心想着自己这不是在帮他们圆戏么?但奈何司镜没与她对上眼神,她也只好给那人一个劝慰的目光后,便随司镜他们一同出了结界。
空域结界的出口在南洲的一座山上,他们相继出了结界后,很快便找到了候在一棵树旁的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