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至季夏之末,夜间早已舍去了燥热,此时又在山脚的荒村之中,正值午夜,鬼气森森,便是胆大的人,也少敢在此地一人过夜。
可商折霜就像个没事人般,枕着手,刚躺下,便倦意深沉地闭上了双眼。
刚刚还想着的观察之事,在这席卷而来的睡意之下,根本就不算什么。她几乎没做什么心理斗争,只想着自己昨日一夜未睡,要好好休养生息一番,一下便睡去了。
就在她睡去没多久,刚刚还燃着火光的那间屋子,突然暗了下来。
万籁俱寂,连山虫都息了声响。
夜风带来了隐隐约约的抽泣之声,令这本该宁静祥和的夜晚,徒添了几分悲凉。
这声音和着晚风,就这样飘荡了几个时辰。
少顷,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先前燃着火光屋宇内传了出来,直直扎入了商折霜的耳中。
商折霜原以为安宁村除了瞿小桃就只有她一人,却没想不仅有别人,还是个扰她清梦之人。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将目光凝在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不到片刻,刚刚的尖叫声,已然变为了崩溃的哭泣,与这晨曦即将到来的时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商折霜静默地呆在屋脊上不愿动,一半是因为还有些困倦,一半是因为那声音吵得她耳朵疼,她下意识地不想接近。
又过了半晌,红日缓缓地爬上了山阿,暖光浅浅地洒在了商折霜的面上,终是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打了个哈欠,似是极不情愿地直起了身来,往那幢屋宇的方向而去。
直到接近了那屋宇,商折霜才发现它在这安宁村中,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安宁村的屋子大部分都是白墙黑瓦,一个院落一间内屋,只容得下一家人居住。可这幢屋宇之内,却有一个极大的院落,连带着成片连绵的房间,颇有几分大家院落的意味。
她从侧面翻进了院内,观察了片刻。
她所站的地方只是这偌大院落的别院之一,绿竹栽种在拱形的石门边,风一吹,竹叶轻响,竟有几分清幽之意。
别院中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就如同普通的大户人家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她站在正房的门口迟疑了片刻,推开了房门。
房内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真切,她只影影绰绰地看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
莫不是瞿小桃?
她蹙起了眉,脊背绷直,指尖隐隐发着力,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影子。
可她静立了许久,那影子竟是如她一般,一动不动。
商折霜有些沉不住气了,扶在门上的那只手猛的发力,将门用力推开,之后身躯一闪,便径直跃进了屋内刚刚那“瞿小桃”的所站之处。
这回她倒是真的看清楚了。
哪有什么女鬼?
这屋内分明空无一物,只是除了有门的地方,四面八方都贴满了铜镜,甚至连天花板都不放过。
正常人要看到这个景象,该是将神经都紧绷起来,脑海中能回想起数万个邪门的传说,可商折霜却是将神经松弛了下来。
原来她刚刚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女鬼的影子,而是她自己。
可还未等她放松一刻,一个与她晨间听到的,尤为相似的声音,直直在她的耳畔炸开。
“啊——你你你——”
她一回眸,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姑娘,此刻正蹲在地上,对着她又哭又叫。
“不是说一日就一人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作者有话要说: 霜霜:没见到小司的第一天,不想他。
小司:?
第19章 破晓(二)
商折霜吸了口气,忍住了心底倏然冲上的烦躁之情,眉头紧锁,冷声问了一句:“我们认识?”
那姑娘的精神看上去十分不正常,已临近崩溃的边缘,蹲在地上,口中不住地喃喃道:“你不能言而无信,你不能……我不想死……不想死……”
商折霜刚想再追问一句,却见拱门边跑来了一众人,为首的那个女子,一把将蹲在地上的姑娘拉了起来,低声埋怨道:“小莺,别叫了,你还嫌我们被折磨得不够吗?”
跟在她身后的一个男子皱了皱眉,似是有些听不惯她这般不通人情的言辞,将那个被唤作“小莺”的姑娘拉到了身后,安抚道:“你瞧见什么了?没事了,别哭了。”
“她来了……她又来了,明明今早才死了一个人不是吗?”齐小莺失神的眼眸在看到那个男子的一刹,猛地清明了起来,之后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哭,“我们要怎么办啊阿杜,为什么出不去,为什么出不去啊!”
那个男子低着头,脸色有些阴沉,倒是刚刚那个将齐小莺拉起来的女子,注意到了商折霜的存在。
商折霜明显感觉到,她在看到她的一刹抖了一下,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你是新来的?”她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不信任,好似还夹杂着一丝困惑。
“新来的?”商折霜挑了挑眉,完全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这个地方,来了可就出不去了。”那个女子神经质地笑了一声,语调中透着深深的绝望。
她身后除了那个男子,还跟着两个缩头缩脑的人,此刻正窝在拱门之后,打量着里面的情况,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