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就算了,如今萧临春竟开始变本加厉,不仅要说那些实实在在、看得见的怪异事情,连尚且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言,都还要向她再三强调。
“如今已到了桐村,你还是早日去向你的娘亲告别,之后投胎吧。若不是在我这儿吸了两口灵气,你怕不止是忘却前尘那么简单,不久便会化为厉鬼。在人间久留,于你来说没有好处。”
听闻此话,萧临春从商折霜的袖中滑到了她的腕上,缠了一圈。
她又何尝不知晓这些道理呢?
但与商折霜待久了后,她又有些舍不得她。毕竟她一生将所有的秘密都压在了心底,连娘亲都不曾细细告知过,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能伴着她了,她只想将这时间,拉得再长些。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吗?”萧临春顺着商折霜的腕,又飘至了她的肩上,“我小时候没少听娘亲说桐村的传说,陪你处理完这件事,再投胎也不迟。”
商折霜不好拂了萧临春的意,但见她话题一转,又开始催促她住进客栈去,是以眉头便紧了紧。
“我没钱。”
“你少胡说八道了,你袖中还有几金,日日‘丁零当啷’的,吵得我耳朵疼!”
“没钱就是没钱。”
“我就从未见过你这么抠门的人!”
萧临春气得紧了,伏在商折霜的耳边,一边小声叨叨着,一边吹着阴气。
明明是三伏天,商折霜的身上愣是被她吹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寒气直直渗入骨髓。
她不耐烦地一挥手,将萧临春驱散到一边,继续往桐村的方向走。
萧临春不厌其烦地缠了上来,就如同最初在梦魇中一般,从她的头顶蹿到发尾,腕边蹿到颈脖,没个消停。
然现在的商折霜可不是在梦魇中,处于一个被动的姿态,任萧临春如何“骚扰”她,也不为所动。
亏得萧临春现在只是只鬼,若是个人,怕是早已累得满头大汗了。
她折腾了许久,见商折霜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倏地从她的脊背蹿到了她的耳边,阴恻恻地说了一句:“去住客栈吧,我有法子让你不需付一分一毫。”
萧临春怕真是被自己娘亲儿时所说的故事吓得不轻,只抱了一个在桐村绝对不能露宿的念头,就算商折霜像只不愿拔毛的铁公鸡,也要拖着她去住客栈。
商折霜斜睨了她一眼,瞧着远处将暗的天色,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莫不是你在桐村还藏着什么小情人?”
萧临春:“……”这姑娘可真记仇。
此时日已西斜,天际的红染上了重山之顶,给整座桐村落上了一层暖色的光。
然明明天际还泛着光,桐村的家家户户却是不约而同地落了锁,如此观之,倒是与萧临春所说的传言一般无二。
萧临春也不待在商折霜袖中了,宛若黑白无常一般,蹲在她的颈后,催命似得赶她去客栈。
“你平日里轻功不是很快吗?再晚些客栈都该关门了。”
商折霜缩了缩脖子,想着萧临春先前所说,自己有办法解决住宿的银钱,竟还真听了她的话,加快了步伐。
幸亏夏日的天暗的晚,也亏得萧临春记性不错,她们在天色暗下来之前,还真找到了一间又小又破的客栈。
这间小小的客栈独立于几方矮矮的瓦房之侧,不仅匾额上落了不少灰,边角也结了许多蛛网,透露着一股生意萧条的气息。
商折霜看了着那扇破败的木门,又瞧了瞧客栈内昏黄的灯光,蹙了蹙眉,显然觉得住进这样的一家客栈,还不如露宿于枝头。
而萧临春却存着个小心思,生怕她反悔,暗中一直憋着一口气,趁商折霜走到客栈的大门前,便地狠狠一吹。
阴冷潮湿的鬼气,随着穿堂风一同,倏地冲进了这间小小的客栈,愣是将夏日里的闷热刹那间给冲散了。
那扇破败的木门发出一声无力的“吱呀”声,与墙壁撞在了一起,颤颤巍巍地晃了好几下,仿佛下一刻便会与门框脱离。
因着木门突然大开,客栈内正在擦着桌子的堂倌,就这样直落落地与商折霜对上了双眼。
桐村的诡异之事流传了也近百年,因此这个村子平日里鲜有外人,就算有,也都是一些过路人或走亲访友之客。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十分尊重桐村那条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开在桐村的客栈不仅少之又少,且都会在日暮之前打烊,只留一人守夜。
这间客栈今日里守夜的,恰好是这个正在擦着桌子的堂倌。
他前些日子刚听闻了林家大儿子被鬼怪吓疯之事,本就害怕的紧。如今在这炎炎的夏日之中,又不知从何处突然吹来了一阵阴气沉沉的风,把门都给吹开了,是以吓得一抖,手中的布都掉至了地上。
他哆嗦地转过身去,一个穿着红衣的长发女人就这样站在门后,她逆着光,那看不真切的面容好似氤氲着一层死气一般,冰凉凉的。
堂倌吓得魂都飞了,腿一软径直跪在了地上,差点要尿湿裤子。
“鬼奶奶,鬼奶奶,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您放过我吧。我回家一定给您烧高香,烧纸钱,您要什么都可以…”
商折霜被这堂倌的反应惊了少顷,神色微变,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倒是待在她颈脖之后的萧临春,在她耳边笑了一声,趁着那堂倌不注意的时候,又钻进了她的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