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自称顾家晴娘,是为了病重的父亲前来寻药。
空气仿佛静谧,顾匆匆呆呆看着识海中这一切。
封闭的车中气息纠葛,却不知谁是谁的,顾匆匆的心口某一个地方仿佛真的坐着一条蛇,让她呼吸艰难,而身前的人却并未松开她,几乎带着某种暴虐。
画面一转。
仿佛蒙太奇一般滑过。
厉承泽和顾晴娘在小镇划船,他变成蛇身藏在她袖袋中,另一边,御~剑路过的青衣修士们正从石桥上经过。
走在最后的青衣修士,也是当初在昆仑山巅接下顾晴娘的少年,他的同门叫他贺天问。
贺天问本已走过,然后停了下来,看了顾晴娘一眼,她坐在船上,船头堆叠着新摘的莲蓬,向回望的修士的微微一笑。
贺天问的师兄姐在前面问:“怎么了?”
修士回答:“没事。”
厉承泽在袖中却觉莫名的气恼,他不满中翻了个身,却不小心从袖口落了下来,顾晴娘眼疾手快去抓,却踩翻了船舷,噗通一声摔在了水里。
她不会游泳,啊了一声,然后少年修士踏着水波轻易将她拎了起来。
少女呛了水,咳嗽起来,水喷在贺天问脸上,他面无表情将顾晴娘扔在地上。
“谢谢仙人。”
“人妖殊途。”那少年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说。
顾晴娘微微笑:“人仙也殊途。”
跑过长河堤岸,穿过城中小巷,顾晴娘终于气喘吁吁停下来,她摊开手,手心是数瓶丹~药。
“好了。”她抖落袖口,厉承泽落下来,迅速变成了人形,他面容俊美,但仍显得几分青涩,所以对于突然来到的离别,他如同喉咙中突然有了一根刺。
少女兴致勃勃道:“我们再不用千辛万苦麻烦去找山门了,这些药里面肯定有好东西,我要快些回去。我父亲等我很久了。”
霜风吹在脸上,却并没有让他冷静,他看着少女那张带着狡黠的笑。
“你可真聪明,会骗人。”他赞美。对畲族来说,人族从来都是狡猾的动物,能把人族中的人再骗到,无疑是更聪明的人。
顾晴娘笑起来,她想了想,在临别时说:“放心吧,反正我不会骗你。我父亲好了我就来找你。”
厉承泽凝视着那张脸,稚~嫩而天真的少年眼底,有无数的情绪翻涌。
但顾晴娘什么也没看到。
再一次见到顾晴娘的时候,是在昆仑的山顶。
那一次分开后不过一个时辰,厉承泽便落入了昆仑山门的陷阱,被抓入山门,和两只掉了毛的重明鸟,瞎了眼的讹兽关在一起。
那只人面讹兽长得非常好看,举手投足间灵力四散,但她嘴里没有实话,言东而西,言恶而善。
重明鸟告诉他说这里只是冰山一角,它们这些有修为的异兽都是被捉来,是计划用它们的灵力重建瑶池。它的同族已寥寥无几,看来是过不了这一劫了。
果然,慢慢,隔壁区关着的灵兽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那讹兽也被抓了起来,它低声哭泣,恳求,甚至愿意献上一只腿作为报酬,恳请一条生路,却还是被拖走了。
厉承泽并不惊慌。他的母亲便是来自昆仑山门的修道者,这些修士的阵法,并不能困住他。他们捉他,不过是以为一条有灵气的小蛇,并未真正放在心上,而将他扔在这里,更是当做重明鸟的食物而已。
那天晚上,他在睡意中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抬头,便看见了顾晴娘的脸,她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脸上也是伤。
“看吧,我说我不骗你。”她麻利打开笼门的时候,那只重明鸟也醒了,她见不得那双眼睛,便一并打开了笼门。
重明鸟飞起的时候惊动了山门,他们立即逃跑,她拉着他的手,这感觉让他陌生,直到他们闯进了一间房间,青衣少年抬起头来,看了厉承泽一眼,然后看向顾晴娘。
顾晴娘伸出指头:“嘘。”
外面一片喧嚣,而房间里安静如斯。
“喝茶吗?”贺天问看他们。
顾晴娘在小几坐下,然后自如端起茶杯:“谢谢。”
人群的奔走声,重明鸟的叫声在苍茫之巅响起。
“之前,谢谢你。”她向少年道,伸手从兜里掏出几个丹~药瓶子,一个个放在桌上,每一个都洗的干干净净。
贺天问的目光扫过那些瓶子,不置可否。
厉承泽显然并不喜欢这样的回忆,特别是有关那个青衣修士的。
回忆很快切换了画面。
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山脚的封印之地,这里在法力的装饰下,平地起了亭台楼阁。山顶的山门已经消亡不见。
年轻新任的蛇王此刻意气风发,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
他化成了年轻的少年下山,十里高聘,车马云集,顾晴娘开门见山对他说:“我父亲的病很重,方士说是因为我们祖上积孽太多,需要蛇仙的内丹一用。你放心,用了之后,我很快就能还过来。以后,我便就在这里住着,再也不走了。”
然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三天。
厉承泽去找她。等待的却是天罗地网。残留的道门修士拼死一战。
他不屑一顾。
但他记得她说过的,她的家人虽开明,却不能接受她嫁给一个异类。所以,无论如何艰难吃力,他都竭力维持着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