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何不留在裴某身边帮忙?
裴某不敢同苏姑娘保证太多,但是最起码,能让姑娘洞察到更多的人和事,增长一些心智和见识,对大启朝的方方面面有更加全面的了解,这些,想来对苏姑娘的将来也是有些好处的。”
苏语嫣扑哧一乐,朝着裴玄抱拳作揖:
“裴大人可是太过谦虚了,跟在你身边做事,岂止是一些好处而已?站在高处看风景,总揽全局,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呢。不过,语嫣倒是有些好奇,想要问裴大人一个问题?”
“苏姑娘请讲。”
“裴大人,你向来端肃稳重,谨慎自持,推崇君子德行情操,想来,也该是欣赏那种贤良淑德的女子的。
而我这个人呢,对自身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平日里我行我素惯了,又学不会忍让谦和,和某些世俗推崇的美德是完全搭不上边的,许多读书人都看不惯我的。
裴大人,你比外面那些人更了解我的所作所为,深知我有多‘出格’。
可如今,你怎么不想着规劝我柔顺些,把我往世人推崇的方向上引导?反而……有点‘助纣为虐’的架势?”
裴玄抿唇,一双墨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苏语嫣,包容而坦荡:
“裴元之不是自大刚愎之人,不觉得有人生来就该是柔顺谦卑的,苏姑娘,世人推崇之事,不一定都是对的,不一定都是合乎道理的。
贤良温柔固然好,但是,若天生的本性不是如此,实在没有必要压抑自身的真性情,虚假而活。
花有百样,争奇斗艳,树有千种,各自葳蕤,这才是天地间的真实。
就像你之前问我的那样,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对的东西,就真的是对的吗?裴某可以明确告知姑娘,裴某不是这样认为的。
苏姑娘品貌才智远胜世间大部分儿郎,那就该得到相应的尊重和承认!
岂能因为是女子,因为固执守旧的迂腐观念,就一味地贬低排斥?说到底,那样的表现也不过是一种嫉贤妒能的借口罢了。”
这番话听在苏语嫣的耳中,是极其悦耳的,她忍不住眉眼弯弯,笑得裴玄心跳不稳。
苏语嫣原先就隐约觉得,裴玄这人看着古板严肃、步距行规,但是骨子里自有一种桀骜峥嵘,说不定是最叛逆高傲之人。
他的这种特质,被他隐藏在灵魂的最深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有了裴大人的这番解释,我就放心了。”
苏语嫣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既如此,今日实在是太晚了,我就先告辞离开了,裴大人也早些休息吧。
等三日后,我再亲自答复裴大人。”
裴玄帮苏语嫣推开门,低声叮嘱道:“苏姑娘慢走,夜深风凉,请多保重。”
裴玄目送着苏语嫣带着丫鬟仆妇返回后院,直到她们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他才转身回屋。
书房内少了一个人,瞬间就显得冷清寂寥了许多,空气里还残留着离去之人身上的淡淡香气,若有似无,带着一点点缠绵馨甜的余韵,让裴玄静不下心来。
勉强看了两行字之后,裴玄叹着气放下手中的公文卷宗,他捏了捏鼻梁,准备听从苏语嫣的建议,早些洗漱睡觉,养足了精神后再处理小山一样的政务。
第二日,裴玄依旧早早出门去上朝,苏语嫣昨夜休息得晚了,今早就理所当然地赖了一会儿床,等她起身洗漱完毕后,差不多就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主子,你昨日答复了姬公子的帖子,约好了今日一起用午膳的。”
苏语嫣正对着缠枝莲花菱形铜镜整理鬓发,乌发如云,肌肤赛雪,养了这些天,她终于恢复了原本的细白莹润肤色。
她抽掉了溪月给她插上的赤金飞燕衔珠钗,换上了一枚轻巧的梅花碎宝石簇蕊双股钗,然后微微侧脸,端详了一会儿镜中的妆容,才满意一笑。
“我记着呢,吩咐下面的人,午宴的席面就摆在芙蓉池水榭里吧,如今快要入夏了,中午的温度最合适,不冷不热,风也舒服。”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人。”
溪风答应得爽快利落,转身就去大厨房了。
她们虽然借住在裴府上,但是裴大人实在是个豁达热情的主人,为了让苏语嫣不感到客居的拘束,他把府内的内务管事权都交给了苏语嫣,又让安伯在一旁协助。
像今日这种在芙蓉池上的水榭里宴请客人之事,苏语嫣都不用提前和裴玄打招呼的,只需要吩咐下面人一声,就可以了。
当然,裴玄大方,苏语嫣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她仗着裴玄不怎么管理庶务,偷偷给裴府添置了不少东西。如今裴府和苏府的下人都是混着用的,许多花费也是一起的,说不好哪方付出的多一些。
姬红玉如约而至,他这次过来裴府拜访,主要是和苏语嫣辞行的,过了今日,他就要返回南面的百越国了。
“今日和语嫣妹妹吃了这顿离别宴,下次再聚到一起吃饭喝酒,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姬红玉给苏语嫣添了一杯果酒,忍不住感慨。
“语嫣妹妹,你若是没有长留洛京城的打算,不如去百越国转一转,住上个一年半载的,试一试是否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
说不定啊,你会舍不得离开那里呢。那样的话,咱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