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白卿,皇叔,朕去以后,立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为新皇,你们要尽心辅佐他,直到他长大成人。”
“陛下……”
闵睿亲王老泪纵横,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场春日宴,就发生了这样骇人听闻的意外,广和帝这一倒下,让刚刚平稳下来的朝野再次陷入动荡不安中。
“大皇子才八岁,陛下,您要保重啊,大皇子年幼,这个江山还需要您啊。”
广和帝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眼中全是不舍和遗憾。
他缓了缓,目光直直地定在裴玄的脸上:
“裴卿,朕相信你,你人品贵重,朕、朕走后,嫡长皇子就交给你了。
裴卿……你当他的太傅,把皇儿教导成一名、一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让皇儿别……别辜负了祖宗们传下来的江山社稷。”
“臣,裴玄遵旨!”
得到裴玄的允诺,广和帝好似放下了一块心中大石,他努力做出笑模样,然后闭着眼歇了一会儿。
再睁眼,广和帝哑着嗓子把皇后叫到了龙榻前:
“梓童,朕这些年辜负你了,当初大婚时,朕许给你的诺言,都、都没实现。
可……可是朕还得继续请你包容朕,你、你要好好照顾咱们的儿子,让、让他成亲、勤政,不要胡闹。
有什么事为难了,就去找裴卿、白卿,还有闵睿皇叔,一定要记得。”
“三郎,三郎,我记下啦,记下啦,你、你会好的,咱们还得看着皇儿娶亲生子呢,你答应过我的,过了五十岁就不胡闹了,每天处理完政务,就只陪着我的,三郎,我一直等着你兑现诺言呢。”
广和帝回忆起年轻时的誓言,眼角慢慢湿润。
“梓童啊,这辈子欠你的,三郎我还不清了,下辈子,下辈子把,你还做我的妻子,我不花心了,三郎一辈子对你好。”
皇后含泪点头,泣不成声。
广和帝虚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其他妃嫔子女,再次把黯淡的目光转到皇后身上:
“梓童,母后那里,你、你要替朕照顾好她,这次信王的事,她、她应该是不清楚的。
母后、母后也不容易,今后,就让母后在佛堂给先皇祈福吧,你、你帮我看着点儿,别让宫人克扣了她老人家的衣食住行。”
“三郎放心,我会照顾好母后的。”
广和帝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攥住了离他最近的皇长子的手,心中有无数句的叮嘱,可惜,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多少气力细说了。
“孙忠全,拟旨。”
“诺,陛下。”
一个月后,广和帝宾天,朝野上下一片素白,哭声震天。
年仅八岁的嫡长皇子继位称帝,年号景初。
丞相白闻礼、都察院都察御史裴玄、闵睿亲王、元康亲王奉广和帝遗命,成为监国辅政的顾命大臣,共同统领朝政;
天下兵马大权一分为三,分别由裴玄、西宁元帅和新皇景初帝的亲生母亲、如今的太后掌管。
广和帝的旨意一经颁布,裴玄就一跃成为了大启朝的第一权臣,甚至可以说,在景初帝亲政之前,整个朝堂上,没有人能和裴玄争锋。
其余被委以重任的臣子,也都是广和帝生前信任看重的肱骨大臣,几乎不会生出什么异心,目前为止,大家都齐心协力做事,务必保证大启王朝平稳度过这个新旧交替的敏感关键时期。
这日,裴玄依旧忙碌到深夜才返回府中,他发现苏语嫣并没有去休息,而是等在书房中。
“苏姑娘?可是有事需要裴某去做?”
“裴大人,打扰你了。”
苏语嫣打量着裴玄疲惫的面色,暗道这人果然是在强撑着的同时,难免要生出一些敬佩之情。
她借住在裴府中,因而十分清楚最近一段时间里,这人忙碌到什么程度,说是殚精竭虑、废寝忘食都不为过。
“我长话短说,如今先帝丧礼已过,朝堂平稳过度,近期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我想着,我该和裴大人告辞了。过几日,我要带着我的人离开皇都洛京,返回北境城了。”
裴玄一怔一惊:“苏姑娘现在就要离开洛京?”
“是啊,如今庶人瑾已经被处死,帮凶锦恩侯府覆灭,太皇太后连丧两子,长居佛堂。
我当初来洛京城的目的算是已经达成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了,不如尽早返回家乡。”
尽管早就察觉到苏语嫣有离开洛京城的打算,可是到了这一天,裴玄仍然觉得不愿接受,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只听得脑中嗡的一声,开始隐隐作痛。
裴玄深吸了一口气,他想着,大概是年纪大了,竟再也无法坦然面对离别,只要想到今后再也无法每日见到苏语嫣,裴玄就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有一个窟窿,再也无法被填满了。
“苏姑娘……北境城到底是边城,你独自一人回去,裴某实在是不放心。不如,不如,在洛京城这边再待几年,成了亲以后离开也不迟。我、我帮你相看合适的人选。”
苏语嫣莞尔一笑:“裴大人累糊涂了?我若是在洛京城这边成亲,还怎么利落离开,拖家带口的,还不如回到北境城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
裴玄心里有万般的不舍,但他沉默了片刻后,竟然找不到留住苏语嫣的理由。
苏语嫣见裴玄不再说话,就以为他已经打消了挽留她的心思,便自然而然地换了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