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童这是嫌弃朕老了?”
“三郎风华正茂,大好年华,后宫多少姐妹盼着你垂怜呢,谁会嫌弃三郎。”
广和帝握住皇后的手,含笑调侃:“梓童这话狡猾,只说后宫姐妹不嫌弃朕,却对自己的感受避而不谈。
朕知道了,一定是朕最近来看梓童的次数少了,让梓童吃醋了。”
皇后嗔了广和帝一眼,笑而不语。
广和帝得意扬眉,只是,当他的视线再次扫过桌面上的画卷后,下意识地拉平了嘴角,眉心微皱。
皇后注意到广和帝情绪的转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禁面露疑惑:“三郎,这画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只是突然想到一些朝政而已,不关这幅画的事。”
“那就好,这是我少时在闺中的习作,有许多不足之处,让三郎见笑了。今日偶然翻出来,一时之间倒是勾起了许多回忆。”
广和帝忍了忍了,到底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人总是这样,越想避开什么,偏偏就忍不住靠过去,越想特别忽略什么,反而就会多添几分关注。
“我瞧瞧,诶,这上面的题字内容……画中之人,是武威伯的那个早逝独女?梓童,你怎么会留着已逝之人的画像?”
皇后叹了一口气:“画中之人确实是宋姐姐,这是我初学仕女图时的第一幅正式作品,就一直留着了。
其实,当时提笔之前,说好要把这幅作品赠送给宋姐姐的,可惜了,后来因为种种缘由,这事儿就一直耽搁了。”
广和帝讶异:“如果朕没有推算错误的话,梓童和宋氏相差四、五岁吧,在闺阁中竟然还有这段缘分?”
“我十岁左右的时候,父亲有一段时间仕途不顺,一直留在京里面等候吏部批文调函,就是那半年里,我认识了宋姐姐。”
回忆起年幼的时光,皇后露出一丝怀念笑容:
“我们外出做客,一群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聚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太太夫人们有自己的社交,嫌我们小孩子顽皮碍事,就让大一点的姐姐们照顾我们玩耍。
所有的年长闺秀里,就宋姐姐的脾气最好,我们有事儿都爱找她帮忙。
我小时候是个心高气傲的,刚学了几天画,就想给人画仕女图,可惜,那些小姐妹也不是傻的,知道我的画技不过关,是初学者,根本不愿意让我胡乱涂鸦,生怕留下不好的形象。
那时候我气得不行,觉得被小瞧了,都快掉泪珠子了。宋姐姐为了哄我,就让我画她,我就答应她,等我画完了再找人装裱好,一定把此生正儿八经画的第一幅仕女图送给她。
只是那次聚会之后,宋姐姐就定亲了,而我父亲的调令也下来了,全家忙着收拾东西,我就忽略了送画的承诺。
再之后,总有各种事情耽搁,一直到了今天,宋姐姐已经香消玉殒了,我的承诺却还没有兑现。”
皇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再次拿起桌面上的旧作,端详着看了又看:
“如今一看,怪不得那些小姐妹们不愿意让我作画留念了,画技不够,确实画不出美人的神韵。”
广和帝这时候也不特意回避和苏语嫣相关的事了,他因为皇后谈起的闺中温馨往事,心中的烦闷消减了许多,便踱步到皇后身侧,同她一起品味年少时的稚嫩作品。
“其实,梓童的这幅画还是非常有灵气的,十岁左右的作品,非常难得了。”
“不怕三郎笑话,我私下里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一直留着呢。”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广和帝突然问道:“梓童今日怎么想起来翻出这幅画了?”
“原本都快忘记了,只是早上处理宫务时,听采买的内监掌事谈了几句宫外的热闹,便想起这位故人了。”
广和帝最近政务繁忙,没有分出多余的精力关注宫外的闲谈琐事。如今听皇后这样一说,第一反应就是苏语嫣那丫头又捅出什么马蜂窝了,否则,好好的,皇后怎么会找出宋氏的画像。
果然,还不等广和帝安慰自己不要草木皆兵,就听皇后说起了苏家人一夜失踪的事,虽然苏语嫣把事情处理得让人捉不住明显的把柄,但是真相具体如何,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的。
皇后感念宋氏对她年幼时的照顾,此时说起外面的风言风语,也没了回忆过去的恬淡心情,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三郎,虽然说苏永臻为人凉薄狠毒,但他终究是苏姑娘的生父,若是再任由苏姑娘这样任性张扬,对她的名声百害而无一利。”
广和帝压低了声音:“朕到觉得苏语嫣那丫头的性格挺爽快的。”
皇后笑嗔了广和帝一眼,同样低声叮嘱:“这种话,三郎可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孝道上面,为君者不能留下任何瑕疵。”
“朕晓得,朕只和梓童说心里话,咱们夫妻二人没有入主这座皇宫之前,受了多少委屈呀。
先皇……唉,朕如今也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也当了许多皇子皇女的父亲,可是,我还是无法理解先皇的一些做法和态度。”
“三郎,一样米养百样人,不管怎么说,您还是得到了父皇的承认,您是先帝愿意交托江山社稷的唯一子嗣。”
广和帝想到庶人崔珉——曾经备受宠爱的先皇长子,眼中划过一丝讽刺,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