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谢谢你一直记挂着同外祖父的交情。我也不再和你推辞客气了,我这次遇到的麻烦,确实和嘉平侯府有关。”
苏语嫣和裴玄接触后,发现这人确实不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可以放心合作,便把今日的遭遇有详有略地讲述了一遍。
她讲了嘉平侯奇怪的态度,侯夫人的打算,苏语晴和冯澜之之间的私情,以及那场洒水的意外事故。
“裴大人,我一开始只以为,是二妹妹不乐意我和冯二公子议亲,特意安排婆子把水‘不小心’泼到我身上,用来阻止我和冯澜之见面。
正好,我对这门婚事也没有太大的期待,就想着成人之美挺好,便顺着二妹妹的安排,躲进了竹舍客房里。
可是,等二妹妹离开后,我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客舍内的香炉和盆栽都有玄妙,门窗又被人无声关紧锁上,原本守在外面的仆妇也离开了,只留下我和贴身丫鬟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
我突然意识到,这些安排,不是二妹妹可以做到的,必定是有人暗中插手了。”
随着苏语嫣的讲述,裴玄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他也注意到了苏语嫣气质上的转变。
一开始,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苏语嫣知道了他和已故武威伯之间的交情,因此对他放了心,才变得坦然平静,不再惊慌失措。
裴玄的注意力仍集中在苏语嫣的叙述上。
“苏姑娘,按照你的猜想,你觉得这些安排是嘉平侯特意设计的?”
苏语嫣点了点头:“是的,但是我也说了,这里面有些讲不通的地方,我目前没有想明白。
然而,当时的情形也容不得我多想了,我和丫鬟撬开窗户后,怕幕后之人再出手段,不敢继续停留在那里,因此,我就朝着这个方向跑来了。”
裴玄敏锐地注意到,苏语嫣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含糊其辞了。
——她说,和丫鬟撬开窗户!大家闺秀怎么会撬窗户?还是她身边的丫鬟撬的?不,不对,我这书房隔间的后窗应该也是关严了的,所以,是苏姑娘自己动手撬的?
——她真是苏语嫣?这个应该不会骗我,一查便知的事情。
——既然逃了出来,贴身丫鬟为什么没有跟在身边?真是柔弱惊慌的小姑娘,这时候应该选择结伴前行的。
——还有之前那些陈述,我因为她是故人晚辈的关系,竟然忽略了许多不妥之处。她既然知道妹妹要算计她,知道那个冯澜之不是良人,为何不直接向嘉平侯禀明自己的心意?
——对了,武威伯曾经在圣上和自己面前夸奖过苏语嫣,说他的外孙女最像他,有勇有谋,身手不俗,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以武威伯的性格,能教导处一个遇事惊慌失措的柔弱小姑娘吗?
一旦发现了一丝不妥,以裴玄的精明,很快推倒了苏语嫣留给他的第一印象,让他重新观察起来。
“既然有讲不通的地方,也许,整件事就和嘉平侯无关呢?苏姑娘,虎毒不食子,你会不会误会嘉平侯了?”
“我也希望如此。”
苏语嫣轻叹一声,适当地表现出了对父亲、对亲情的濡慕向往:
“可是裴大人,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有我父亲插手了,是因为那个房间内的盆栽花卉,那是来自南疆的特有植物,在密闭的空间内,那什么的效用很厉害。
那种植物难寻,更不易移栽,不熟悉南疆风貌之人,是不清楚它的作用的。
裴大人,相信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解武威伯府同嘉平侯府闹到御前的那件往事,那位逼死我母亲的妾侍,其实就出身南疆。”
望着口齿清晰、有理有据的苏语嫣,一向从容淡然的裴玄难得生出几分恼怒。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如此起伏。
以前查案的时候,什么样刁钻古怪的难缠人物没有遇到过?那时候,他几乎都是心如止水的,从容应付了,利落解决了,丝毫不会影响内心喜怒。
这也是他经常发善心,却几乎从来不被骗的原因之一,裴玄的理智审慎,平和冷静,让他总能捕捉到人或事的违和虚假之处。
然而此刻,面对这个显然别有目的,且事先准备得挺充分的小姑娘,裴玄的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淡淡的失望之情。
裴玄不动声色地遮住眼中的复杂情绪,继续和苏语嫣的交流。
他倒要看看,这孩子今天来找他,连蒙带骗的,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苏姑娘,光凭借着你说这一点,是不能给嘉平侯定罪的,也许只是巧合,更可能是有人嫁祸。”
“是的,不排除这些个可能。”
苏语嫣说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冷,她悄悄挪了挪脚:
“但是,若是我告诉大人,去年,我父亲嘉平侯把他的那个庶长子从老家接回来了,对,就是那位出身南疆的妾侍生的儿子。
侯爷把他安排在洛京城里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给他请了一位西席先生。巧的是,这位西席先生,和侯爷的庶长子长得有五分相像,同样出身南疆,非常擅长莳花弄草。”
裴玄若有所思,确实挺巧的,但他没有立刻出声表态,这些巧合还不足以说服他。
苏语嫣觉得自己可能着凉了,脑袋有些晕眩,脸上热热的,还有些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