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目能不能勉强完成不知道,磕磕绊绊也许还是可以吧。
“但第一个项目结束后,这个团队必然崩了。”
鞠礼叹口气,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严厉:
“这几天的相处,你也知道我并不一个任人揉捏的人,我一定能做到让你的团队伤残过半,你本人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不自觉躲闪开视线,不愿与她此刻充满敌意的眼神对上。
“可是,这个结果是必然的吗?”鞠礼抛出这个问题,一边笑着,一边自问自答:
“不,并不是。甚至这个结果,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欧朝年又忍不住抬头,眼神中有了奇怪的神采。
“因为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她朝着他点了点头,继续道:
“眼下这件事虽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也并没有真的对我造成什么实质危害。
“但说一千道一万,你的嫌疑都撇不清。
“欧老师,我一直立志做一个公正的人,心里也始终警醒着自己。只有足够清醒,足够理性,那些对我来说太难太难的事,才有可能达成。”
她眉峰耸起,表情变得无比认真:
“没有证据的事,我是不会认的。就算这件事真是你做的,只要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你,我就不会让这件事,影响我的判断和行为。”
“……”欧朝年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也变得严肃。
“这是身处职场,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清楚的规则。”她语气很沉,显示着她的决心:
“所以你不需要解释什么,因为你自己都不相信你的解释能给你真正的清白。
“我也不需要给你什么保证,因为你也未必会相信我的空口白话。
“不过,我跟你讲了我的办事准则,希望你也能以此当个标准,来衡量和判定我的行为。
“你可以回想一下,至今为止,哪怕我们两个小冲突不断,但没有一件事,我是针对你个人做的。
“我更没做一件事,是为了攻击你,为了报复你,或者为了打压你,对吗?”
信任,原来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未经许多事,谁又能真明白。
“……嗯。是这样。”欧朝年认真思考了十几秒,郑重点了头。
鞠礼淡淡笑笑,眼底有了一丝回暖的趋势。
“那后面,你必然也会发现,我的行事方式,是一样的。不会变。”她最后总结道:
“没有证据的推算,就相当于捕风捉影。我们俩努力维持住一个敌不犯我,我不犯敌的平衡,继续好好干吧。”
终究还是工作最重要。
“……”欧朝年目光灼灼盯着鞠礼,他突然真正的,对眼前的女人另眼相看了。
若说之前是忌惮于她的聪明狡猾,那现在,他则彻底被她的人格魅力所征服。
他终于明白,那些历史中的高智商大人物,到底是如何不伤兵卒的斗智斗勇。
很多强者争锋,甲方一个计谋,才走了第一步,对手便看破他的招式,使出了应对之策。
而甲方看见了对手应对的端倪,哪怕对方还没有将招使出来,也明白了敌方已识破自己,遂又改招……
——可能甲乙双方从未真的动手,但因智者远谋,实际上却已交锋数十上百次。
下棋是如此,沙场谋划是如此,官场是如此,原来,职场也能做到这般。
以前,欧朝年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看到这样高杆玄妙的‘两军对垒’,却不想,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人,让他见识到了。
没有发生的事,她罗列出来,摆明阵势,清晰排演。
然后不伪善,不盲目攻击,不使阴谋,不搞事情,只带着一点点的针锋相对,明明白白的用一席话,将他说服了。
一个人能做到这份上,无论如何,都值得他托付自己的才华,陪着她好好大干一场了。
鞠礼朝着他伸出右手,想再跟她握一次手时,他霍地站起身来。
她有些吃惊的仰头望他,然后他字句铿锵的说:
“这件事与我无关,未来每一件坑你和搞事的事,也都会与我无关。”
说罢,他握了下她的手,在她桌上拍了拍,用力点了下头,吸口气,转身走了。
大步昂头。
鞠礼歪着头看他,怎么还聊亢奋了?
欧朝年走到门口时,再次看到了鞠礼墙上挂着的小黑板。
他突然笑了笑,回头看她一眼,将那小黑板取下来,一并带走了。
“……”鞠礼皱了皱眉,十几秒后展颜一笑。
这……他这个反应,还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
……
欧朝年出门后,鞠礼靠在椅背里,伸展了下双臂,有些发怔。
时而怅然,时而微笑。
感到疲惫是必然的,人这一生做什么不累呢?
谁又不辛苦呢?
上学的时候有上学时的辛苦,半工半读也很累。
做其他工作,也有其他工作的压力和委屈。
人生要只盯着那一点累,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盯着小院子里的树。
许多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这些属于院子的野趣,慢慢让她恢复了些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