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骄傲的他,如此强大的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无法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时,是怎样的心情?
一个工作起来会拼尽全力,即便已拥有如此财富,仍每天学习新东西,看书成长的人,是不可能轻易服输的。
在彻底认清自己真的无法做到父亲曾做到的事之前,他又到底付出过多少努力?
为此挣扎过多久?
鞠礼不敢细想,她双手冰凉,感到害怕和痛苦。
仿佛即便不去深思,已能感同身受。
她突然觉得,可能,在他父亲死后,他的幸福就被撕碎了。
那片原本完整的幸福拼图,他竭尽全力,也没能再次拼上。
人总是在回忆过去,寻找过去的幸福和温馨。
钟老板也有这样的时候吧。
也许,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过钟老板那样的成功。
但大多数人都经历过他这样的‘失败’——
因为失去亲人,或是因为无法与亲人很好的相处,而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不到的那种失败。
希望生活是这样子的,可生活却不可能如此。
思绪陷的愈深,鞠礼就越觉得胸口发闷。
钟立言却始终一派悠然,带着他在建筑群众环绕,偶尔品评两句,真像旅游一样,闲庭信步。
就仿佛他自己说的话,和话里透露的情绪,早已成为过去。
他现在好像已经释然了,对很多事已接受,已从容。
两个人穿过庭园,踏过石板路,登上三层小塔亭,走到二层时,他双手插兜沉默的看了会儿风景。
见小秘书并肩站在他身边,面无表情的望着不远处。
她今天好似话特别少?
他难得再次主动开口道:
“一会儿司机会在那条路上等我们,我们要步行走过去。”
听到他的话,她抬起头朝着他望过去,眼神灼灼,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她这样的眼神,让被她望着的人,觉得这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了自己。
钟立言习惯性的皱了下眉,眉峰耸立,目光便显得犀利。
盯着她的眼睛,他心里被猫爪了下般,说不出是痛是痒。
总之,他有些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也或许是不适应。
即便她眸子灵动幽澈,睫毛卷曲浓密透着娇俏,有丝迷人。
但他还是转开了视线,不愿与她对视。
一种好似被人窥伺、被人用什么锐器戳透身体般的危机感,使他本能的想要释放敌意。
几秒钟心绪的翻涌,他脚有些烦躁的在地上捻了捻,本能的想要瞪她一眼。
可理性又在挣扎,努力分析自己的情绪,和她方才那个眼神。
然后,他听到她说:
“老板,我可不认识您父亲,但我觉得除了你以外,任何人也不可能将占云管理的更好了。”
“……”钟立言愣住。
鞠礼早就想认真的,面对面,直视他的眼睛,向她表达自己的认同和赞叹。
可好像从来也没有机会能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无论是在办公室里,还是在出差的路上,说多一句,都显得不合适。
她连想到自己夸他,表达对他的崇拜,都会觉得尴尬和羞耻。
谁也不愿意让别人觉得自己在拍马屁。
可她真的!真的!已经想说很久了。
今天好像突然在这一瞬,有了一个合适的气氛。
又或者,因为他只言片语透漏的情绪,极大的激发了她某种,连她自己也不懂的深切情绪。
也许逾越,也许仍交浅言深,不合时宜。
可她心砰砰跳着,耳朵涨热着,双眼温润,手脚冰凉。
她控制不住自己了,有些话不吐不快,再不倾诉,仿佛会在她胸腔里爆炸,闷阵死自己——
“我从没遇到过您这样的人,这样的公正,不害怕惩罚别人,也从不在奖励时吝啬。”她看着他,眼神真诚。
钟老板这样的公正,绝不容易。
公正,不过两字而已。可除了他以外,她没遇到过第二个人曾做到。
“我也从来没遇到过,像您这样做事肯死磕的。不单要求别人,而是更高的要求自己。”她皱着眉,说的很用劲儿。
她知道他每天熬到几点,她知道他每天读多少书,学习多少新内容。
为了做好整个公司的龙头,把好舵,他从不偷懒,也不畏难。
该看的书他不会少看,该做的功课他不会逃避——只要是他公司涉及的领域,他都会下死力气去磕,去研究。
每一封邮件的回复,每一个决策的下达,背后都有他大量时间和精力的投注。
这样敢‘努力’、真‘吃苦’的人,她没办法不佩服。
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她与他接触的越多,就在他身上看到越多的闪光点。
一个人,但凡真诚,守诺,做事公正,就足以让人崇拜、令人追随了。
三个词,看似简单,上小学时就学会它们的意思了,可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做到。
鞠礼还没毕业时,便认可这个社会弱肉强食,不像校园那么简单,非常复杂,甚至压抑灰暗。
但在她已经做好准备,自己的领导可能公私不分,可能以个人喜好任命委派,可能喜欢画大饼假正经,可能有很多很多缺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