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东慢慢抬头,仔细揣摩姜琰琰的意思,忽而轻声笑出声来:“这事儿,我可不干。”
姜琰琰眼皮子耷拉了一半:“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上次你还答应以后会哄着我呢,你就是这样哄着我的?总得听我说完,然后抚掌赞叹,夸一句我真是冰雪聪明。”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虚的。”闻东抬手,隔着窗户指着院子外头,“阿毳可以借给你一用,不过他道法浅,得我助力,”闻东复又将手指尖收回,指着自己,“所以,你还是得谢谢我,你先谢我一句,让我听听。”
姜琰琰这人,很懂得顺杆爬的道理,她起身,三步走到闻东面前,笑出了几分谄媚的味道,突然俯下身,往闻东脸颊上啪嗒一亲,昂起头:“谢你了。”
这亲吻来得突然,纵是闻东这般不顾老脸,敢谈这一场爷孙恋的人,也有些措手不及。
闻东眼神往窗户那边挪:“说吧,你还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盯着孟天罡那边呗。”姜琰琰笑嘻嘻,一副不正经。
“我……。”闻东故意拖了个很长的调,直到姜琰琰的眉头都快要皱了起来,他才说:“勉强答应吧。”
姜琰琰还有事儿要找她烟叔说,只等着姜琰琰出了门,闻东那颗拽得老高的心才是勉强落地。
他轻轻推开窗户,露出一条缝,看到姜琰琰正背对着自己和老烟枪说话。
姜琰琰的腰很细,穿着褂子那腰间都是空荡荡的,也就吃饱了的时候,腰身能显得扎实一些。
现下起了风,朝着姜琰琰身上吹,那褂子棉质轻软,跟着就往姜琰琰的腰上裹,闻东忍不住想到早上掐的那一下,指尖似还有余温,灼得他指尖一抖,哐当一下关上了窗。
这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姜琰琰顺着声回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一句:“哟,这又发脾气了?动不动就关门摔窗的。”
继而回头,又对着老烟枪确认了一句:“烟叔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姓杨的真是个托儿?”
“谁的托?”姜琰琰问完,又自顾自地摆手,“不用说了,我晓得了,难怪,一个大活人能把另一个大活人给看看丢了,不是一伙的还能怎么说?”
***
傍晚,余晖落尽。
虞夫人坐在花厅一直摇着扇子,查看报信的丫鬟去了一拨又一拨,回来了一轮又一轮,直到虞夫人听到一句——“挂上了,角门垂下的月季花枝上,挂了一枚铜铃铛。”
瞬间,虞夫人的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地,孟天罡逃走的事儿,她当时在谷山村故意隐瞒没说,生怕姜小姐气性大,生气不来,后来想想,姜家人只怕早就算到了。
虞夫人越想心里头就越不安宁,哟,这要是真生气了,不来了,那自家秀芹是不是就没得救了。
好在,姜家人还是大度的。
虞秀芹的房内,灯灭人静,只有靠着竹园的一扇小窗半开,竹影斑驳。
虞秀芹仰面躺在闺床上,四仰八叉,抬头看着雕着桃枝喜鹊的床顶,偶尔发出“嘻嘻”笑声。
她双手双脚被绑得死死的,也动弹不得,自打虞夫人回来之后,就调走了她身边伺候的丫鬟。
姜琰琰吩咐过,这房子里头不能有人,有活物都不成。
没了丫鬟看顾,虞秀芹的表情倒是显得平静许多。
窗外咯噔一声,虞秀芹顺势扭过头,视线受限,只能看到有一双灰色布鞋落在窗边,那是一双男人的大脚。
虞秀芹登时便喊了一声:“谁?”
花厅。
虞夫人心里似猛抽了一下,她起身皱眉:“不行,我心里头还是不安。”
一旁的杨管事顺势说了一句:“夫人,这姜家人,到底靠谱不靠谱?我瞧那姜小姐,忒年轻了些。”
屋内。
虞秀芹眼眶湿润了大片,眼泪水顺着眼角尽往枕头上淌,她示意来人把自己的手脚松开,激动到话都快说不完整:“我等你好久了,我好想你。”
手上的束带先被这男人松开,未等来人把虞秀芹的腿脚松绑,虞秀芹便是两手抓上这人的胳膊,涕不成声:“我听喜鹊说,我父亲用马鞭子抽了你一.夜,你痛不痛了?”
这人似乎不喜欢说话,只回了一句:“没事。”
松开了腿上的护膝和绑带,虞秀芹像是挣脱了鸟笼子的雀儿,一下子扑棱到眼前人的怀里,双手团紧,似下一秒这人就会飞走了似的。
“吴勤,你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长沙了,你带我回醴陵,我和你一起,就咱们俩人,不回醴陵也行,天下之大,总归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怀中软香温玉,任凭谁都会春心轻荡,吴勤的身体却僵直得像是冰块,又冷又寒,他扶着虞秀芹的肩膀,轻轻推开她,声音倒还算是柔缓:“秀芹,我听人说,你把孩子打了。”
“不是我。”虞秀芹摇着头,满面梨花带雨,“是我父亲,他逼我的,没关系,你不要担心,我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
垂花门下。
风吹过,拂过那铃铛,可铃铛并没有响。
虞夫人在花厅已经坐不住了,姜琰琰说挂了铃铛的时候,不要进院子,那自己就站在垂花门边上,也不算是进去了。
院子里本是十分安静,忽而,虞秀芹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炸开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