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万青山连连摆手解释,“只是,人都没消息了三个月了,这庄子里的人都晓得,这怕是难得寻回来了,尤其是半个月前,这茶山夜行的人总是听到奇奇怪怪的哭声,就连咱们老爷的院子里,也总是有鬼影来去。”
“诶,就是七天前,老爷半夜突然惊醒,我和好几个管事的立刻就赶过去了,老爷说,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舔他的手背,还以为是院子里养的那只哈巴狗呢,咱老爷一睁眼,闻先生您猜他看到什么了?”
万青山讲得绘声绘色又故意撒了个钩子,闻东配合地回:“什么?”
万青山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
——“横藻,走嘞。”
万青山继而回头,圆脸像是架在肩膀上的一个大球,表情低沉又诡异。
“我们老爷,看到我们少爷跪在他床榻前,低着头,看不到脸,那头发上滴着水,我们老爷问他什么也不答,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冷,就不见了,对,就像烟一样的,不见了。”
万青山语气愈发笃定:“闻先生,您说,这不是鬼魂作乱是什么?诶,也算咱们少爷还有良心,我们老爷原本是要送了少爷去留洋的,结果我们少爷,十五岁自作主张回了国,偷偷去读了一个什么海军学校,听说还挺难考的,尤其是我们少爷年龄还超了,人家十二岁入学,我们少爷大了同学都三岁了,为了入学,我们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哟,大热天都搁那大街小巷里练习什么长跑,读了得有小半年我们老爷才知道,气得我们家老爷三天没吃饭,俩人的关系自那以后就一直不好,寒暑假少爷也不回来,我寻摸着,这是不是少爷知道自己生前气着老爷了,魂魄特意回来认罪哩。”
闻东听了,语调慢悠悠地回:“是人是鬼难辨,是正是邪未分,不过万管事的放心,我既然在百晓堂接了帖,自然会弄个是非清白,”闻东说完,语调复又轻快,对着姜琰琰柔声安慰:“夫人胆子小,别害怕。”
姜琰琰一愣,她胆小?
“那个……,”姜琰琰忽而一下略带哭腔,脑袋直往闻东怀里窜,“太吓人了,我的心脏都受不了了,苍了个天的,今天晚上我都不敢出门了。”
有的戏精,入戏只要一秒。
作者有话要说: “横藻”是模仿方言的发音,不是我打错了,嗷嗷嗷~
第30章
紧赶慢赶,赶到庄子门口的时候, 才过十一点。
门口有人候着, 瞧见万青山回来了,陆续来了四个伙计, 一人一马,牵着进后院。
这庄子门口阔气, 正门口立着个功德牌坊, 山门那儿还一个,姜琰琰上来的时候就瞧见了。
庄门前一个匾额,烫金的大字儿在红灯笼照耀下愈发明亮。
“清平庄。”
“诶, 是。”万青山伸手示意闻东进去, “庄子里,正中的院子就是钟家,外头一圈都是茶户住的, 钟家出了事儿后, 每晚子时准点锁门,咱们还得快些。”
周围群山叠翠, 山风乍起,裹挟着幽幽青草香,姜琰琰耸耸鼻子, 还挺好闻的。
万青山见了, 笑着解释:“咱们这块,古时候叫峡州,唐朝的时候, 峡州碧峰茶就有名的很,顶级碧峰,一芽一叶,色泽得翠得油,汤色得绿得亮,那泡出来的茶才好喝哩,钟家,就在咱们钟家,还种着两株唐朝的茶树哩。”
姜琰琰绕着周围山色囫囵指了一圈:“这附近都是茶树?”
“倒也不是。”万青山说道,“也就咱们这庄子附近的地种茶树,这外头的人,还是要种粮食吃饭的哩。”
万青山领路,三人进了庄子,这里头格局倒是规整,像是唐朝的东西坊,左右对称,瓦房像是棋盘一样的布局,顺着经纬线各自排开。
正中间的大道横贯整个庄子,几门几进,高处设了钟楼和望楼。
这山坳坳里头,山路陡,茶户准点进山,准点下山,都是靠这钟楼敲钟提醒,现下正好到了十一点,钟楼当当当地连续响了十一下,声音不算大,姜琰琰还受得了。
耳廓一股子温热,姜琰琰抬头,瞧着闻东用焐热的掌心护着她的耳朵,正想开口说话,说自己没那么娇弱,瞬间又想到自己的身份,身子微微一斜,捂着心口轻叹:“哎呀,吓死人家了。”
钟家,是靠山的最后一家,走路过去,得贯穿整个清平庄,一路瞧这布局,姜琰琰总觉得,这钟老爷是学了皇帝的做派,这排版,都学了紫禁城的样儿,莫名地熟悉。
钟老爷睡得早,不便见面,万青山直接领了三人去客房,一路上感慨,幸好这备下的客房够大够宽敞,不然闻先生突然带了闻夫人来了,钟家怕是怠慢了。
姜琰琰幡然醒悟:等会儿,自己这是要和闻东住一个屋子了?
尴尬又强装矜持的表情挂在脸上,姜琰琰顺着闻东的胳膊瞅上他的鼻尖,这位半神倒是一派客随主便的贴心,对着门外的万青山点点头,很有礼貌:“万管事辛苦了,早些回吧。”
闻东一扭头,正对上姜琰琰半张的嘴,只是一眼,姜琰琰像只兔子,蹬脚地爬上.床榻,又从床榻上甩下一床褥子,一个枕头,床帘子一遮,乖乖躺好,声音倒是洪亮:“规矩我懂,我睡床上,半神睡地上,因为我是女孩子,半神是慈悲为怀的大人物,肯定是要让着女人的。”说完还从床帘子里探了个头,“山里头夜里凉,半神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