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凭一家之力是无法掌控整片海域,唯有黑蛟至高的权威能使四面八方心悦诚服,所以当时的任家祖宗也收起人修那些弯弯肠子,这千百年来对黑蛟可说是忠心耿耿。妖修又向来不恋权,正好当成镇海吉祥物供着。
偏生黑蛟们想化龙想疯了,光顾着修练却忘了造孩子,一条一条前仆后继,飞蛾扑火般在天雷下灰飞烟灭。仅存的黑蛟蛋却出了一个为爱痴狂的胧姑,一言不合就跑去北麓和九极门的仙君瞎搅和在一起,差点没搞出南北修界大战,最后八成也随着先祖脚步死在天雷下,只留下一个半青不熟的半妖崽。
纯正的黑蛟几乎消失灭绝,沼海没了真主,这几年来越发动荡,东瀛鳌,西宫蟾,南大蜃,玄狮龟,再加上零散的人修岛屿势力,一个一个都不安份,蠢蠢欲动。任家表面上还能维持秩序,但心知没有黑蛟坐镇,沼海分崩离析是迟早的局面,而南卢没有一家会放过这块肥肉,任家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他们把最后希望放在胧姑唯一的子嗣上,甚至不惜和心怀不轨的瀛鳌合作,动用禁术,还想过要杀掉唐萤以绝后患。
却不想效果太好,好过头了,这代黑蛟连天雷都不怕了,直接来个魔王降世,把瀛鳌整锅掀了,沼海也彻底沦为其手中的禁脔。
这哪里还是什么吉祥物,压根是恶兽罗剎!
但瀛鳌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面前,哪怕是独霸一方的狮龟,这会也派人乖巧坐着,等候吩咐。
此时的任时生看向与蛟主并肩的少女,心情复杂程度不输任春。
先前他与瀛鳌合谋,几乎将唐萤当作死人,后来从大儿子那知道对方可能是幽玄仙尊弟子,心下颇为懊悔,只是现在一袭白衣明媚的少女几乎明晃晃打在他脸上。
打个比方,你把看着穷酸的女客人从铺子扔出去,隔天这个女客人和地主走在一起,原来是地主夫人,怎么看怎么尴尬。喔,对了,对方还是你本家铺子唯一的千金,你铺子所有东西都是传承自她家而来。
任时生心里只有两个字:悔恨。
不过事情错就错了,瀛鳌灭族惨案摆在眼前,少年魔王心思细腻残忍,眼下他初掌沼海,需要搭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任家,任家也只能趁机将功补过。
思此,任时生悄悄看了几眼一脸无害的少年,心下一定,有了些把握,便开口道:“蜃主尚在沉睡,先前沼海魔物动乱,多亏唐道友出手相救。”
什么蜃主?什么魔物?任家自古就是黑蛟的看门狗,其他人见任时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哪里不明白蛟主的意思,眼神交会间立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少女身侧的人垂睫敛目,状似无意地把玩着袖口的莲纹,修长好看的手指好似有蝴蝶翩飞吻过,但就是这样一个好看的手,在不久前将自以为是的瀛鳌活生生掏心取肝。
唐萤哪里知道众人是摄于身旁人的淫威,只听对方提到魔物,不由得心一虚。
其实唐萤已经很清楚,傅莲并非人类这个事实。先前识海里的兽魄,还有血海中的黑蛟,以及最后修罗之貌的魔王,无一不在告诉唐萤,傅莲是一只半妖,还极可能是黑蛟和傅家人私通下来的孩子。
唐萤嫉恶如仇,对妖倒没什么偏见,只是任春说过黑蛟是黑水泽旧主……她扫了一圈殿内人,不说任时生一个合修大能,一个个想必都是独占各方的角头,绝不是省油的灯。
傅莲虽然是旧主后裔,但现在是个傻子,如若被他们知晓……和一只自个洒了盐抹了油的羔羊有什么差别。
唐萤暗下决心。
她必须护住娇娇痴痴的少年,免得他被生吞活剥!
这么一想,少女不着痕迹挡住少年,简单利落道:“小辈只是恰好造访此地,尽力而为罢了。”
看着几人合唱一台戏,任春嘴角都快抽到麻木。
“道友过谦了!如若不是道友,我早已拖着一条断腿,命殒泽海!”
在位的狮龟正好是当时唐萤无意间救下的修士,他一下便认出唐萤,心想少蛟主眼光真好,选中了那么一个人美心善的雌性。
一旁听得一清二楚的姚仙兰面色不太好看,饶是她心如止水,也受不了这样被人一直戳伤口,照那个臭龟儿子小心眼的程度,之后沼海怕是没有金丹修士愿意和自己结近亲近。
她面色越来越难看,心生不服,忍不住插嘴道:“真君大人是不是忘了还欠霞儿一个交代。”
见对方不辩场合,要在蛟主面前闹笑话,任时生也收起笑容,眸色一沉。
此时的他是成年男子的姿容,一身蟒袍金冠,脚蹬黑靴,一双凌厉的桃花眼看过去,顿时让姚仙兰从一时的情绪中清醒。
“方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九转七魂铃好好锁在我任家的宝库里,闲杂人等根本不可能靠近!”
憋了一肚子的气正好有了出口,他话锋一转,毫不客气道:
“况且九转七魂铃上头有血缘禁制,非我任家人碰触者便会立刻被反噬,魂飞魄散。我倒好奇杨二姑娘是怎么跑进去,还惨死当场,连魂魄都聚不齐。”
趁大人吵架,唐萤选任春身旁坐下。任春看着她身后的大煞星,一肚子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只好转了话题,顺着父亲接道:
“杨凤霞死了。”
唐萤想到那个傲慢狠毒的少女,一时间也不意外,只是意外任春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