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现代不过清秀佳人,但放到老港片时代,可是能登大屏幕的清纯玉女。
年轻的女孩点点头,她在胸前别好实习证,便很快踩着高跟鞋走过。
警卫有些可惜,这唐姑娘当真是生错时代的女神,而且明明干净清秀的好相貌,偏要做这种秽气的工作……
“帮死人化妆什么的……哪个男人敢娶阿。”
唐莹已经习惯了背后的流言蜚语。自从她的职业被恶意曝光后,她俨然被当成是一尊活瘟神,就连逢年过节,也不过接到家里几通电话打发罢了。
唐莹是一名入殓师,顾名思义就是为往生者入殓。殡仪馆的礼仪师主持整个丧礼的明面流程;而入殓师便是后勤,负责为丧礼的主人上妆打扮,让他或她得以接近生前最好的姿态,参加人生最后的仪式。
唐莹将所有私人用品锁进置物柜,用除尘沾黏下全身上下可能的毛发和尘屑,才拿起工作包,走入安静的工作间,
工作间很冷,轻轻一呵就能幻出白雾。
杀菌皂的气味令她安心,戴上医疗用白手套,先给僵硬的身体来个全身SPA按摩;然后抽干血液和气体,注入消毒防腐剂;再用棉花塞满空洞的腹腔,使枯扁消气的身体尽可能显得丰腴盈润。
偶而遇到车祸事故,肢体不全的,就得优先用针线拼凑好遗体,那大概又得花上半天。
最后才是唐莹等待已久的重点,用金属线撑起塌陷的脸部,调好肤色打裸妆,让遗体看起来有些“气色”,宛如活人。苍白的皮肤便是展开的画布,她展开琳琅满目的笔袋,准备重新赋予死者生命的颜色。
直视死亡,抚慰生灵,这是世上最严肃伟大的工作
老师这么告诉她。
唐莹其实似懂非懂,她只是一个劲地沉浸在瓶瓶罐罐的调配上,从凝脂到深褐,深浅不一的肤色,濒临死亡的同时也最接近生命的颜色。
只是偶而看着苍白的脸孔在笔下越发蜜润莹亮,彷佛真的起死回生,唐莹莫名有一种亵渎生死的罪恶感。她想到了无法忍受父亲持续出轨而割腕自杀的母亲,那张渐渐失去血色的脸蛋;还有见证此幕而心脏病发倒地的外婆,那片青白的唇色。
五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只是乖乖待在母亲和外婆的尸体旁,等两人起来给自己作早饭,只是饿了两天,她没等到早饭,只等来了凶神恶煞的警察伯伯。
也许便是从那一天起,她就失去做为正常人的资格了,起码在旁人眼底,她是一个不敬生死的小怪物。
而后她选择成为一名入敛师,面对着安静的尸体,宛如面对着亲人般自在。
生和死,不就是颜色,还有什么区别吗?
唐莹熟悉着死亡的同时,却也对生命产生了困惑。
只是这次,她掀开白布,不由得胸口一滞。
太年轻了。
这是一个黑发白肤的少年,不过十七十八岁,青葱莹绿的岁月,理应在球场奔驰,或埋首书堆,而不是躺在这个冰冷的铁台上。
唐莹没有急着下笔,对方大体的外观保存着异常很好,除去过于苍白的脸色,看上去还真像只是睡着似的。
她不由得细细打量起他。
少年生得细眉秀目,唇型姣美,好看得不象话。唐莹不禁回忆起近年她看过的青春偶像剧,少年长得太好看,她甚至怀疑他是某个英年早逝的小鲜肉明星。
不过人已死,唐莹收起欣赏的情绪,小心翼翼拉开白布,从纤长优雅的颈项,到精致的锁骨,她理应为对方完好无损的大体感到开心,但不知怎么,胸口那股莫名的窒息感越发扩大。
白布一落,少年胸膛的破洞彷佛在回应着她的空虚。
原来,致命伤在胸口吗?
唐莹收起所有情绪,将棉布填满胸口,为他整理遗容,只是每一个动作都沉重得好似吊着沙袋,每一个触碰都变成一种令人不适的煎熬。
她的思绪越发混乱。
少年的嘴角应该勾起高傲的弧度;他的胸膛理应起浮着平缓的节奏;他的眼睛更应该是睁开的,里头如活鱼流转,一颦一蹙都令人离不开眼;
唐莹知道自己不对劲,她甚至无法去碰触胸口的破洞。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他不该这样的……好像有人在耳边轻声提醒。
这不过是她处理过的上百具尸首的其中一具罢了。唐莹试着说服自己,但感情来得古怪又迅猛,那股怨愤之情灼热得似要夺目而出。
滴答。
她伸出手,恰好接住了那滴泪珠子。
滚烫灼热,亦如活人的体温。
唐莹突然明白了
她希望他活着。
她看着少年的脸孔,彷佛发现了一片全新的天地,那新生的认知来得又凶又快,一眨眼就占据她的大脑,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为什么?
唐莹扫过少年,他的眼、他的唇、还有他的伤口。
因为,他的生命何等珍贵。
手上的泪珠滚烫得不象话,突然光芒大作,手缝爆出刺眼的光芒,唐莹感觉到她似乎握着什么膨湃鼓动的光球
一胀一缩,节奏稳定,好似跳动的心脏。
唐莹下意识看向少年的胸口,她的手已然自己行动。
她将那颗跳动的光球压入少年胸口的破洞。
宛如雏鸟归巢,光彩夺目间,破开的肌肤有愈合的趋势,唐莹不敢置信,却见少年羽睫一动,她来不及惊讶,清澈的眼眸睁开,唐莹在一瞬间被吸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