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哪里是狰的对手?当即伤的伤,跑的跑,很快没了人影,地上只剩下那个浑身是血的紫衣男子撑剑半跪着喘息,看了眼贺狰,似乎怔愣于狰兽化形后竟然是个这样冷峻好看的少年。
紫衣男子撑着剑勉强站起,对贺狰说:“谢过小兄弟。”
“你身上有妖味。”少年狰面无表情地和男子对视,“同类?”
男子抹了把脸上的血,顿了一瞬,才似笑非笑说:“是。北山猿猴成精,七百年道行。”
狰眼底有戒备。黑色的妖气如触须般从他身后延伸出来,在男子的丹田处探了探……的确是有颗七百年的妖丹。
“我没骗你。如果我不是妖,又怎会被人类追杀?”男子看穿了他的戒备,如此说道。
“如果你不是同类,我也懒得救你。”狰问,“你叫什么?”
紫衣男子想了会儿,才说:“袁祁。”
“怎么像个人类的名字?”
“常在人类中混,这名字方便。”袁祁咳了一口血,皱着眉硬撑着问,“方才见小兄弟的真身威武无比,身上妖力纯厚,想必是只大妖吧?袁某孤陋寡闻,不知小兄弟是何妖类?”
“狰。我和你们不同,天地山川孕育而生,无父无母。”少年狰漠然地转过身,说,“我不喜欢和人类混居的妖,你走吧。”
看到这,旁观的夏露已是焦灼不已。
她认得这抹姿色的背影,上一段回忆中,她在深山里捡到失去灵力变成小猫的贺狰时,那个双手染血站在黑雾中的男子就是袁祁!
他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会有妖气?又为什么要骗贺狰?
难道贺狰当年被骗走妖丹的事,就是这个袁祁一手造成?
心中太多的不明白,又无法扳着少年狰的肩膀让他看清楚袁祁的真面目,夏露只好看下去,争取将前因后果弄明白。
深夜,山林苍寂,一座破败的古庙里,黑影逆光而站,拿着短刃靠近熟睡的少年狰。
狰几乎立刻警觉,翻身将那道黑影按在身下,冷峻的脸变得狰狞万分,龇出森森的白牙。
袁祁被狰按在身下,短刃哐当一声掉出老远,脖子被妖化的尖利指甲扎了好几个血洞。他张开嘴艰难地呼吸着,说:“我只是……想给你包扎伤口……”
怕狰不信,他摸出了怀里揣着的金疮药。
少年狰恶声问:“上药要用刀?”
袁祁呵呵道:“用刀……裁衣袖……给你包扎!”
少年狰嗅了嗅袁祁颤抖握着的药瓶,的确是上好的金创药膏,便稍稍放松了面容,松开袁祁道:“哼,区区七百年的小妖,谅你也不敢。”何况,普通的兵刃根本杀不死他。
袁祁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也顾不得处理,当真盘腿坐下,认认真真地给狰包扎起伤口来。他已洗净了脸上的血污,五官虽然没有贺狰那般凌厉俊美,却也还算得上讨喜,一边给贺狰皮肉翻卷的伤口清理上药,一边低低笑出声来。
少年狰本来反感他的触碰,听他这么一笑,好奇之下忘了闪躲,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我七百年道行,在北山一带也算是称王称霸的主儿,到了小兄弟嘴里倒变成‘小妖’了。”袁祁叹了声,似是不服气般问,“敢问小兄弟修炼了几个甲子?”
少年狰皱眉看着肩上缠绕的布条,浑身僵硬,冷傲地说:“记不清了。人类筑长城那会儿我便存在,只是那时灵智未开,还不会化形,除了力量强大些外,和普通的虫鱼鸟兽并无区别,前几十年才化形成功。”
袁祁露出深思的神色:“这么说来,小兄弟刚化形成功,还是白纸一张,从未下过山?”
“我为什么要下山?”狰抵触道。
“下山有很多好玩的,人类可是种有趣的生灵。”袁祁搁下最后一块袖子,给绷带打了个结,笑得很和善,“下次,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画面如烟消散,陡然翻转,枝头的绿意转眼褪成了残雪斑驳。
冬夜萧索,少年狰已经换上了一套暗色的胡服,凌乱的长发也用发带束起,显得冷峻无双。他提着一坛酒与袁祁一前一后从薄雪未化的屋檐飞过,落在城中最高的楼房瓦楞上,俯瞰全城夜景。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你看那叛军兵临城下了,这城里的皇亲国戚却还在坚信‘长江天险’,以为叛军打不过来,岂不可笑?”袁祁将剑放置一旁,拍开封泥大饮一口,才说,“我想活得更长久,看着人类此消彼长、斗个不停,而自己却千秋万代永不衰灭,那才叫好玩。”
“无聊。”少年狰勾着酒坛说。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瓦楞上,虽是人形,影子却赫然是只五尾独角巨兽的形态。
“以后有我这个朋友陪着你,自然就不无聊了。”袁祁哈哈大笑,见贺狰不语,他又有些受伤地问,“狰,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不会还没把我当朋友吧?我要是想害你,还会等到现在?”
“妖怪不需要朋友。”少年狰冷哼一声,灌了一大口酒。
可虽说如此,他对袁祁的防备却是一天比一天少。
“明日宫里有梨园戏,我带你溜进去看美人,如何?”袁祁看着他问。那双眼睛温温和和的,可却像蒙着一层雾般,怎么也看不真切。
“人类女人哭哭啼啼的,没兴趣。”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