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问题。”夏露揉了揉鼻尖,小声问,“今晚的洗漱怎么解决?”
贺狰也愣住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一副难以为颜的样子,咬牙道:“还能怎么解决?一个一个来!”
片刻,夏露和贺狰并肩站在盥洗池边,老夫老妻一般对着镜子咕噜咕噜刷牙漱口,一个阴沉燥郁,一个随波逐流,动作出奇一致。刷过牙洗过脸,夏露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问贺狰:“谁先洗澡?”
这个问题实在是多余,大浴室自然是饲主先用了。
贺狰将牙刷往杯子里一放,随手拿起衣架上的浴衣:“你在外等着。”
主卧的浴室很大,外间是盥洗台和镜子,接着是一道间断式屏风和拉帘,里面才是淋浴头和按摩式浴缸……浴室大就意味着贺狰洗澡,夏露也得跟着进去。
果然,贺狰转到屏风后没两秒,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过来些。”
夏露依言前进几步,在屏风外站定。不多时,里面传来了浴缸放水的声音,贺狰的影子模模糊糊地投射在屏风拉帘上,抬手脱衣服的姿势显得身材格外矫健……
还没来得及欣赏两眼,贺狰严厉的声音传来:“转过去。”
这人背后是长了眼睛吗?夏露叹了声,百无聊赖地转过身去,用脚尖勾了条小板凳过来,坐在屏风外等贺狰洗澡出来。
头顶灯光柔和,浴室很安静,只有哗哗的水声间或响起。夏露塞着耳机听歌,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下今天发生的事情,直到手机快没电了,屏风后的水声才停止。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下巴滴水的贺狰系着浴袍出来,扒拉一把湿发,手腕上的黑皮筋十分瞩目,说:“赶紧的。”
夏露唔了声,抱着衣服走到浴缸旁。贺狰应该是洗的冷水,浴室蒙着一层湿凉的雾气,她将衣物放到储物架上,回过身一看,贺狰高大的身影就背对着站在隔层外,两人间只隔着一道屏风的距离,模模糊糊,若即若离。
这种情况,要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权衡了一会儿,夏露转出去,将手机和耳机一股脑交到贺狰手里。
贺狰好像在走神,连夏露靠近也没发现,猝然被她的动作惊到,拨弄了一番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问:“干什么?”
“给你,听听音乐。”夏露调出歌单,没敢说自己介意贺狰听到她洗澡的声音。
贺狰狐疑地将两只耳塞塞入耳道,随即一皱眉,哼道:“鬼哭狼嚎,有什么好听的?”话虽如此,到底没将耳塞取出来。
夏露满意地笑笑,回到浴室里间放水洗澡。
外间,贺狰研究手里的玩意儿。
人类的手机小小薄薄,却能装下整个世界,如同一个上等的法器。黑色的屏幕一点一亮,贺狰看得起劲,拇指一划,不小心调出了后台还没编辑完的备忘录,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生活点滴,大到找到工作、结缘成功,小到贺狰的喜恶、习性,记录了一个女孩跌跌撞撞的摸索过程……
机械的字体,却仿佛有温度,每一字一句都是鲜活存在的。尽管只有一年,尽管她总是云淡风轻地说着‘随便’‘麻烦’,但贺狰知道她其实比任何人都重视这段结缘。
重金属的音乐还在敲击着耳膜,他垂眼看了眼手上的黑皮筋,不知想到什么,退出备忘录,靠着冰冷的瓷砖吐了口气。
夏露没敢拖延,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洗了澡,匆匆换上衣服出来一看,贺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着听歌,浴袍微微敞开,露出些许精壮的胸膛,配合湿漉漉支棱的头发,有种说不出的冷酷感。
夏露披着一身水汽走过去一看,手机早已没电黑屏。她疑惑,指了指耳朵说:“手机没电了,你还在听什么?”
贺狰没说话,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将耳机取下还给她,说:“不早了,睡觉。”
夏露一脸纳闷地接过手机,心想是自己洗澡洗出了错觉吗?刚刚贺狰说话怎么透着难得的温和?
跟在贺狰身后,夏露拍了拍湿润的脸颊,问:“贺先生有多余的被子吗?我可以打个地铺。”反正贺狰床边铺了一大块柔软的地毯,再加床被子,睡起来绝对不会难受。
正想着,贺狰随意往床边的椅子中一坐,说:“你上床。”
“?”夏露瞥了一眼性冷淡风的大床,踟蹰了一会儿,才说,“不合适吧。”刚才他不还说‘从不跟人同床’吗?
贺狰没懂她的意思,靠着椅背,微微抬眼:“让你上你就上,哪儿那么多废话!”
上……上谁?
夏露被这句有歧义的话给惊到了,想了想还是选择拒绝:“和贺先生一起睡觉,我会紧张,而且也不合适呢……”
贺狰无言了片刻,才说:“谁要和你一起睡?”
“嗯?”
“你一个人睡床。”
误会了贺狰的话,夏露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呢?”
“睡你的。”贺狰坐在昏暗的灯光中,深邃的眼睛晦暗不定,“妖怪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是常事。”
夏露有种鸠占鹊巢的歉疚:“虽说这样,但一整晚坐在床边不能动也很累的……”
贺狰冷哼:“在你眼里,我这么弱?”
再推辞下去就显得矫情了。夏露只好试探着坐在床沿上,朝着贺狰说了声“谢谢”。
刚坐下,想起什么似的,她又起身在挎包中一阵翻找,然后拿出一个小物件攥在手心,走到贺狰面前打开,原来是根水果味的棒棒糖,和贺狰在幼儿园里捡起的那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