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雀回望，表示爱莫能助。
    也许是生存的本能爆发，尔图终于哭出来了：“别、别杀我！”
    他形象全无，涕泗横流。
    杜华见一个Omega居然也有力气开口，被刺激到了，跟着也咬牙直接冲到陆见烨身侧跪下，开口：“殿下！你是皇储，不能冲动行事！”
    邢雀也跟着跪下，冷静道：“入侵者大概率是马力库星系贫民窟出身，而您现在一举一动都受全帝国民众的关注，如果杀……如果一时冲动留下了痕迹，会被有心人用作把柄不利于您！”
    一屋子的人除了陆见烨都跪着，黑压压的一片。
    陆见烨神色漠然，道：“那如果我要你们做到不留下痕迹呢？”
    邢雀一凛：“这……”
    “你们想追随我，还是想追随一个完美的君王？”陆见烨的声音如冷泉，话中的含义让每一个人胆寒。
    这句话问的已经不仅仅是尔图的事了，而是往后更多类似的事件，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什么才是完美的君王？
    帝国史上，最被神化的君王是亚尔大帝。他在民众心中，是唯一一个从功业到私生活、从外表到内在都没有污点的皇帝。而其他的君王，则或多多少经不起深入挖掘，更别提还有几位名声很差的暴君了。
    类似于杀人泄愤、而后隐瞒的事情，在整部帝国史上更是数不胜数，甚至都不值得被刻意记为污点。
    陆见烨现在是皇储，他们现在是皇储的心腹，以后就是皇帝的心腹。
    更进一步，如果君王坚持要杀的是敌对势力呢？如果是政敌呢？他们这些心腹，会怎么做？
    如果时汲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他就会想到，原著里陆见烨此时的心腹并不是邢雀杜华等人。
    原著里，这两人早就已经在斗争中被陆见烨作为炮灰推出去送死了。
    他们的性格不适合原著的陆见烨，只有和暴君一样黑暗的人才会待在他身边。
    室内安静如坟墓，只剩下尔图的抽泣声。
    “……殿下。”邢雀是第一个开口的，“我父母皆从事法律职业，我便自幼学习法律。后来进入军队刑讯部，我也从来没有渎职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是追随您的，但那也是因为，我觉得殿下以后会成为你所说的‘完美的君王’。如果殿下执意要杀了这个入侵者……我明日会递交辞呈。”
    陆见烨：“杜华，你也是这么想的？”
    杜华沉默片刻：“我希望追随殿下您，也希望不要扭曲自己的本心。”
    陆见烨没说话，轻轻抛着手里的刀子。
    这把刀削铁如泥，如果落下来能直接切断他的手指，但做着这样危险的动作，他的神情却渐渐平和下来了。雪松的信息素一点点被收拢，最后弥于无形。
    其实他在端详这把刀的时候就已经平复心绪了，之后的问话就是借题发挥而已。
    之前冲动，一方面是因为时汲，一方面还有对自己无能的迁怒。虫毒那次事件，他结合种种迹象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时汲很可能是为他承受了虫毒，原本应该濒死的人是他才对。
    否则就不能解释时汲的“预知”。
    时汲是代替他中毒的——在他昏迷的那十几天里，这个事实一度让他险些崩溃。
    发泄怒意并没有任何作用，他最该做的是一点点向权利顶端爬，然后成为符合时汲期待的皇帝。
    更何况，他也不希望自己变成那种会被批判一笔的暴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内落针可闻。
    在邢雀等人疑心自己马上就要被开除的时候，陆见烨终于开口了。
    “你们不必递交辞呈，”他说，把手里的刀丢到了地上，语气平静，“我并不会辜负你们的追随。”
    “……诶？”杜华一下子直起身，随即喜形于色，“殿下！我就知道你——”
    在陆见烨鄙夷和严厉的眼神里，他消音了，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你们别以为能逃过责罚。顶嘴是其一，不信任是其二，今晚就去领罚。”陆见烨道，“我只是想问问这个入侵者，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你们愚蠢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根本没想到他很可能是和鲨威勾结了？”
    鲨威是狮星系第二大的星盗团伙，和苏狼对立，之前还炸了一颗宜居星。陆见烨目前在处理虫灾、忙着收服手下，还没来得及对鲨威出手。
    鲨威的团体除了烧杀抢掠之外，也会做些运输人员的工作，一边搭载乘客一边打劫的那种，骗的就是外星系的人。
    这个尔图能进来，而且神奇地全身而入、没被抢进黑市倒卖，可见他大概率和鲨威有牵扯。
    听到这话，尔图更慌了，但随即被护卫堵住嘴无法说话。
    邢雀愣了一下：“我想到了，但是……”
    但是看殿下你那个样子，我就没敢说。
    杜华：“……呃，我没想到。”
    他小声逼逼，“我错了，我马上就去领罚。”
    陆见烨眉宇间升起几分戾气：“把入侵者带下去审。”
    但就在这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听他光屏通讯器的紧急模式突然响了，医护人员的声音传来：“殿下，时汲伯爵的伤口里检测到了药物的成分，伯爵说请……请殿下快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