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要他来买罪人,他来了,他来的轻松,到的却很可恶。
白熊人是半兽人,兽人的听力很好,真的特别好……好到他现在有点反胃,更有些难受。
周围的声音全部进入耳中,吹奏着一曲曲残忍的真实,拉扯着他发麻的头皮,力气大到即将掀开他的头顶,查看现在的内里。此时此刻他方才觉得,玛丽港口的晴天虽是有股子酒臭味,但至少太阳照在身上的时候是暖洋洋的;这个城市的晴天味道是淡雅的花香,但是太阳照在人身上的时候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森莱伊站在这里,他的脚有些发抖,他非善良,但他也非无心无情。敏锐的听觉在这一刻成为了折磨,前进的步子如同有针在扎。
他闭上眼睛抬起头,想要努力伸长脖子呼吸上方的空气,灰茫茫的眼中是空中缓缓飘过的云影。
上方的世界是何等宁静。
下方的空气又是何等浮躁。
那些如同贴在自己耳边叫喊的声音到底在经历什么事情,是生长在和平时代的森莱伊第一次接受到的世界,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受到的黑色冲击。
他不是很善良的人,但他也没有残忍到底,听着周围的惨事他想要上前,可店太多,多到他不知道该阻止哪一家发出的声音,而且……这里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交易区,这里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店内有各种人物花着重金雇佣保安,每个店门口守着的人都在用着凶恶的眼神,沉稳的表情,向他表示出他们不好惹的地方。
他们每一个都是森莱伊打不过的敌手,让森莱伊清楚的知道,他就算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冲了上去也没有用,他的力量解救不了任何人,他谁都打不过,最后他只会死在店门口,连进入的力气都没有。
而他不想死。
他不想在这个异世中死去,他不想为了任何人丢掉性命,正因为他比谁都想活着,所以才会格外的在意勇者的一举一动。
所以。
所以……
森莱伊僵硬的跟随着勇者的脚步往前走。
现在唯一能够改变店内羔羊命运的只有勇者,不过勇者并不愿意去伸手,所以他没有反应。
勇者不愿意伸手的原因很简单,无论是哪一个人有着勇者的经历他都不可能再生出任何仁慈的心,勇者在死的时候就注定他的内心会开始封闭,上一世的勇者死于背叛与抛弃,背叛他的是他的亲人友人,抛弃他的是他要保护的人,他一个人死在荒地,周围什么都没有,唯有孤寂。
所以,他现在这样的态度完全正常。
森莱伊是觉得勇者的力量可以解决一切,但那不是他理所应当的利用勇者的力量,直白的开口质问勇者为何不救人的底气。毕竟他也没有勇气冲上去,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何必去指责他人。
如果他的力量不能为他的善良负责,他的力量扛不起他要做的事情,那么就不是他的善良。
他有多弱,他就有多胆小。
胆小到他不敢不去选择保护自己,担心死亡。
他沉默的跟随着勇者走到第三家,袖中藏着的匕首一直紧握在手中,当他们刚离开这间店门一步时,有一位中年女子被粗暴的推出店内,她的衣衫破旧,脸上带着尘世所给的沧桑;她的手很脏,布满了老茧与伤口;她的眼睛清亮,可里面布满了泪水;她的嘴唇干裂,口中吐出的是乞求的话语;她的背脊弯着,只希望手中的金币能够换回自己的孩子。
她被推搡着从店内赶出来,嘴里嚷嚷着什么,勇者的脚步没停,森莱伊却扭过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前画面就像是一部电影,但他在事后有点记不住电影的内容,他看到女人双手颤抖地掏出袋子,看着袋子被人抢走,看着有力的拳头以极快地速度在他们的身后伸出,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下子砸在了女人的头上……他看到了那个劳苦的母亲倒下,勇者的脚步顿了顿,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过身,一起看着他们拖着她的尸体扔进垃圾桶,将女人带来的钱分了去买上一杯美酒。
他看到了许多,袖子中的匕首在此刻重达千斤,隐隐发热。他想不起来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在这一刻他和勇者都停下了脚步。
有些情绪在冲击着大脑,在即将做主的一刹那被人叫停。
勇者的声音传来,似乎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又似乎又在很远的地方响起,有些缥缈,又有些轻。
“曾经……”
森莱伊回过头。
勇者说:“我曾经看尽世间一切,我曾经因为拯救而选择出发,我知道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有人的地方就有影子,暗处的影子一直在掩藏所有人内心的恶,用光鲜亮丽的外表伪装自己。”
“现在的世间很乱,当权者的放纵与各个种族之间的调节并不完美,导致现在出现了很多阴暗的故事。”勇者头也不回的重新朝着前方走去,这次的脚步没有片刻的犹豫。
“我将一切看尽眼里,便想着去改变这一切,世人都以为我象征的是人类,代表的是神殿,其实我一直都是代表着我自己,无论是遭罪的是人还是兽人我都看在眼中。这么多年,有人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可他们没有选择去改变,因为偏执的恐怖故事在第一次上演的时候就打下了底子,就像是房子的墙砖,刚开始是一块,接下来是一点点的砌起。第一个人看到的人嫌麻烦,怕碰上一手灰尘,之后的人嫌弃更麻烦……所以到我这里的时候,简单的房子已经变成了城堡,里面是各个种族的高位者。更麻烦,也更加不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