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房间,带上门,留崔颂与戏志才二人对榻而坐。
因为心中积存的话太多,崔颂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迟疑再三,转向一边的红木案几:“药尚温着,先把药喝了吧。”
戏志才无有不可。闷声喝完药,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崔颂,勉力伸手,在他的鬓角边逗留了一刹,最终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
“是我违背誓言,欺瞒你在先……你莫哭了,只是小病,不值得你如此。”
崔颂猛地抬头,神色愕然:“哭?你看错了吧,我并未哭泣。”
戏志才看向他发红的眼眶。
崔颂咬牙:“颂确实不曾哭过。”
什么是“哭”?双目泣泪,那才能称为哭,他顶多是哽得慌,一时情绪激动,憋得有些难受罢了。
戏志才知他倔强,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正要再做宽慰,又听崔颂说道。
“你也不必瞒我,推说什么小病……你的病情,我已知晓。”
戏志才骤然失语。
“另外,有一件事,我需告知于你,”
崔颂直直地盯着戏志才的眼,一字一顿地道,
“我非‘崔颂’。”
第88章对榻而谈
崔颂丢下一发闷雷,却见戏志才神色平静。仿佛崔颂刚刚说的,不是惊天秘密,而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感叹。
已做好各种准备,等待裁决的崔颂,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平静。
他甚至升起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个房间难道被按了暂停键?还是他刚刚的表达有误,戏志才没听懂他的意思?
崔颂顿了顿,郑重地道:“这不是玩笑话。”
戏志才仍然一派平静:“我知道。”
崔颂又道:“我也没有喝酒。”
戏志才替他补充:“你想说——这也不是酒醉之语。”
崔颂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搞不明白这件事的发展:“……你,就这反应?”
“那我应该是怎样的反应?”
崔颂有些头痛:“不管是怎样的反应,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戏志才叹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在困惑什么,惟有一点……子琮,你需知晓,一个人就算改变得再多,他的本质也是不会变的。”
崔颂仔细琢磨戏志才的话,蓦然失语:戏志才这是……不相信?
因为不信他之所言,坚信他就是崔颂,所以丝毫不觉得惊讶,比他这个开诚公布的人还要冷静。
本质……
本质是一个玄妙的词。他与另一个“崔颂”虽有几分相似,但在性格,兴趣,还有其他许多事上,存在着显著的不同。他不觉得戏志才会看不出来。
“志才难道忘了,我与原来的我性子相异,并不相同。”
“事与时变,本性难移而脾性易改。是以初出茅庐者多冲动,经事者多隐忍圆滑。”
崔颂听明白戏志才的意思,他是说:一个人的性格会随着环境而变化。年少的人大多是冲动热血的,在经历社会后,将会有所沉淀,收敛心气,变得沉稳圆滑。
这句话,他赞同,也不赞同。或许一个人会随着环境而改变,但是按照现代心理学的说法,一个人的心态与行事作风或许会变,但TA的人格是很难改变的。
他与另一个崔颂,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