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鸿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用力将他甩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得再小心,总能留下蛛丝马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一句话,你还需要我教你吗?”
林天鸿在最开始自己副将出了事的时候,是非常笃定地认为一切出自叶云卿之手。段千钰收回了他的统领权,但死的副将到底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心腹,尤其他这人原本就正气十足,甚至固执又执着,所以哪怕失去了兵权,他也要将此事彻查到底。
可没想到他顺藤摸瓜,越查越深,越深就越发现了许多黑暗之事。期间他暗中询问过顾楠风关于逍遥门那案子的事,又特意跑去了早已成荒地的逍遥门调查。也许是他查得仔细,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天意,竟让他无意翻出逍遥门门主在大堂主座后方的墙壁内,藏了一些证据,显然他早猜到与贼人共事,很可能要遭此一劫。
林天鸿从那里挖出来的,当初被仙殿的人错过的东西里,包括了能够证明萧海身份的物件与书信。初时他还怀疑过这是魔界的陷害,是后来他又追踪了许久前同样被灭门过,却没有引起水花的小仙门,再加上他副将于自身佩刀的刀柄处藏下的兽皮信件,才能够确定了此事与萧海有关。
萧海最开始的目的,恐怕也是想学着萧衡当年的事,再找机会诱骗段千钰一次,所以才会如此积极想要跟着解开飞鸾的结界。只是他到底是不如萧衡来得阴险,且在如今被段千钰只手遮天的仙殿中并不能有大作为,最多也只能给仙殿暗中找找麻烦。
毕竟萧衡当年事情失败,甚至还丧生于叶云卿之手,作为同流合污的弟弟,萧海心里怎么可能半点怨言也无?后来萧衡在离开了飞鸾山后,第一时间就顺着记忆中,能够潜入仙殿的漏洞,暗中找到了萧海,两个人才正式开始联手。
那日段千钰揣着罗生果闭关,林天鸿暗中观察了叶云卿的举动好几日,确认了他是想守护段千钰的安危,所以才会找上他,将他所察觉到的事情道出。隔日在段千钰出关之前的争执,也是在叶云卿要求下演出来的戏码,因为他说有事情需要回一趟魔界,甚至还与萧衡有关。
自那之后,林天鸿的心情就一直非常纠结与复杂。在他调查事情的过程中,陈仲远给予了他帮助,便也知晓此事。他们想过当年叶云卿的堕魔事件或许有隐情,却没想过会是令人如此愤怒的真相。
萧衡的罪名就这样公诸于世,众人是惊叹是惋惜,也有包含了愤怒的。
岁时花能够储存记忆,段千钰心疼叶云卿这些年背负的误会,便用此花,再界天道之手,让所有人亲自了解了萧衡当年的作为,才彻底叫心仍存疑的人都信了去。
然而段千钰再看向叶云卿原先待着的地方时,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他愣了一下,朝萧衡的方向走去,并没让天罚直接落在萧衡身上:“想灰飞烟灭也不是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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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天道既然公平公正,为何当年萧衡这些恶事,都没能被发现呢?还心安理得地当了那么久的仙尊。”段千钰找到叶云卿,是在他天泽仙峰的后山上。
他依然坐在亭子里,目光平静地凝望着远方的山河之景。
段千钰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坐下之后才笑说:“天道虽然公正,奈何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或许包括现在,在仙界某一个地方,也有类似的事情正在上演,这就是求仙问道之路不是吗?”
“残酷、无情、以力量为尊的世界。”
像萧衡那样,尤其还作为一名仙尊,他更加懂得如何去避开直接被责罚,甚至也不会有人在他的伪装下,想到要去审问他。为了避免自己遭到责问,萧衡甚至也很少动用问仙台。大家以为这是他的仁慈,何曾想这只是他想要掩盖自己罪恶之举?
叶云卿当年的事情会那么快直接被天道发现,那是因为他乘着魔气堕了魔,仙印消失的那一刻就直接惊动了天道,当场就直接往他身上降下了罪恶之印。
叶云卿垂了垂眸:“我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尤其为无明难过。挚爱被同门害死,自己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惨遭毒手,或许他至死都不知道萧衡对他做过的事。
……不,或许,至少萧衡对做过的事,也许他知道,只是一直没说出来,也可能是懒得说出口。
若当年萧逸的死因让无明知了去,他还会如此平静吗?还会看在萧衡是萧逸哥哥的份上,没有去与他计较他所犯下的罪吗?
段千钰看出了叶云卿的失落:“我知道你在为师父的事情难过。”
他伸手将人抱入怀里,把下巴枕在怀中人的头顶,同他一起望着远方的景物,笑了笑:“只不过,他们在犯下这些错事之时,哪怕没有立刻被天道降下责罚,却也逃不了因果记录不是?”
“就拿萧衡的事来说,他于仙途上的失败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计划上的失败罢了。他所犯下的罪恶,早已在他身体里种下了恶果,是业障,也是他的报应。哪怕他计划成功了,在他即将突破飞升之前,这些藏在身子里的罪恶也会成为他突破的一大男坎,最终被天道察觉,落下责罚。”
“谁亦如此,他们自以为逃过了法则,却不知所做之事都会被天地所记录,哪怕此生未能有机会被送到问仙台,那也将会成为他们仙途上的阻碍,最终自食恶果,是身亡,又或是堕入魔道,一生再无缘所求的。”
段千钰冷笑道:“与其让萧衡死得不明不白,我更喜欢像现在这样,把他拿出来在众人面前鞭尸,让他颜面扫地,还得忍受被严惩的痛苦。”
萧衡的事情之后,叶云卿一整日都没怎么再开口,任外面的人将他与段千钰的事都讨论翻天了,他也不受半点影响,只待在卧房里不出门。
段千钰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一直陪着他,守在房外的仙子们也非常自觉地退下,留给这两个好不容易又在一起的人清静的空间。
因为担心叶云卿实在过于难受,段千钰甚至在躺床上时只安静地抱着他,没有对他做什么。
倒是躺了许久后叶云卿突然翻身面向他,往他怀里拱了拱,平日里清清冷冷的一个人竟软绵绵地跟他说:“段千钰,我不开心。”
“我知道。”段千钰安抚着,心里正想能做点什么事来哄他高兴,就听见他语出惊人一问,“那你到底做不做?”
段千钰:“……?”他这不是,觉得叶云卿心情不好,怕触碰了他怒区,所以难得想好好当个贴心小棉袄,安安静静陪着他就行。
结果……?
他表情一脸怔愣,叶云卿却瘫着脸又问:“我需要找点事分散注意力,所以你到底做不做?”
这,送到嘴边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