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紫丹阁,第一关便是幻境。
温玄玉先将囡囡和辰儿的灵觉封闭住,让她们沉睡,她们不像温玄玉活过两世,心性早已圆融,不会被幻境影响。
就算有温玄玉看着,万一她们陷入太深,不能及时唤醒,有可能会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以后便会成为心性的破绽,为敌所趁。
荒凉的古道,杂草丛生,足有两人高,走在其间,风声飒飒,心中立刻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压抑,喘不过气来。
走出几步,杂草愈发稀少,而光线愈发明亮,转过一角,突然景致大变。
云气袅袅,不知何时,他竟已身处云海之中,脚下有一条精致的亭廊,亭廊通体白玉雕铸,栏杆上画着仙女舞姿,笔触无一不精美至极,画中人栩栩如生,眉眼传情。
张目望去,亭廊在云海中时隐时现,几个转折之后,消失在云中。
在亭廊的尽头,有烈日高悬,瑞彩千条。
无数亭台楼阁仿佛凭空矗立于天际,仙鹤绕飞,仙音阵阵,时而有仙人驾鹤西行,令人不禁心向往之。
在凡人梦中,仙境也就大抵如此了。
来了!
温玄玉按了按袖口里的辰儿和囡囡,皆在沉睡,并没有被幻境抹掉。便放下心来,收拾心神,面色如常的踏入亭廊之中。
一步踏入,远处的仙音仿佛更加清晰了几分,隐隐之间似乎还有仙女献唱,细细的娇喘之声似有似无,娇媚撩人,如轻柔的柳絮撩拨着人的心间,一阵阵酥麻,让人心头无名火气。
温玄玉聆听了一会儿,哑然失笑,此处幻境难道是以色惑人?
不知是看不起道境武者的心性,还是看不起他。
看透了几分幻阵底细,温玄玉负手前行,一步一个脚印。他的经验很丰富,越是这种地方,越不能着急,否则心性反而会出现破绽,被幻境所趁。
许是他走的太随意,太悠哉了。
幻境仿佛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仙音和仙女之声陡然变得清晰起来。与此同时,亭廊的栏杆上,画中的仙女竟活了过来。
她们摇曳身姿,从栏杆跳出来,透明的身体迅速沾惹上颜色,在云中翩翩起舞,眉目含情,随着温玄玉的脚步而动。
温玄玉并没有避讳,反而带着欣赏的目光认真观看。
以他的心境,完全不需躲避。
不过,这些仙女却勾起了他一些心绪,都言长生好,成仙得道后与天地同寿,万劫不灭。但走的越远,越觉得大道神秘,长生渺茫,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投入枯燥的修行之中,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放弃了那么多人间极乐,最终依然逃不过一抔黄土的命运。
值不值?
在地府重逢,享足人间乐趣的人会不会嘲笑他们?
这个疑惑在温玄玉心底转了两圈。
温玄玉心中一动,眼神突然恢复清明,迷茫散去,转为坚毅,面色有些凝重。
好厉害的幻境,竟险些让他着了道。
佛门有天眼通,能见六道众生生死苦乐之相,及见世间一切种种形色,无有障碍。将红粉看成骷髅,自然不会被美色所迷。
他的心境没问题,但是境界太低,无法彻底看穿幻境,便给了幻境机会。心中兴起一个念头,立刻被幻境所用。
可笑的是,幻境竟试图拷问他对武道的坚定之心,立刻被他察觉。
不过,这也足以看出幻境之强,难怪被拿来考验道境强者。
一击不中,幻境并未散去,亭廊外的女子愈发娇媚,她们身上的衣衫愈发少了,动作也逐渐放肆起来,方才的眼神还是欲拒还迎,现在直勾勾注视着温玄玉,嘴唇微涨,火热的让人难以拒绝。
温玄玉已经知道幻境的厉害,自然不会再给它机会,目光冰寒,视这些女子如无物,心如寒铁,坚定不移的前行。
没走多远,仙音转为淫靡之音。
这些女子将身上的衣衫尽数扯掉,栏杆中走出的仙女愈发多了,形形色色,少女、少妇、清纯、魅惑、端庄、冷艳,各个形象应有尽有,而且每一个都是绝色佳人,世间难寻。
接着便是一片不堪入目的景象。
可惜,在温玄玉眼中,这些女子和沙石无异。
见温玄玉始终不为所动,仙音陡然变得哀怨起来,所有女子都悲切的看着温玄玉,朱颜含泪,哀怨自怜。
有些胆子大的,竟然爬过了栏杆,在温玄玉耳边哭泣,哭声之悲令人心碎。
温玄玉不悲不喜,视若无物,不疾不徐的走到亭廊的尽头。
这里哪有什么亭台楼阁,只有一座山。
忆娥山。
山上有一片竹林,竹林前一面小湖,小湖旁有一座竹楼,竹楼中有一个少女,少女手下有一张琴。
少女正在抚琴,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轻唤了一声,“师兄……”
此时,身后的仙音和仙女全部消失了,仿佛之前都不存在,亭廊还是那个亭廊,云海还是那片云海。
“玄玉来了!让为师看看你的进境!”
一个儒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师父!
很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温玄玉扭过头,看到了久违的师父。听师妹说,自从师母失踪,师父的头发一夜雪白,鬓角也生出了皱纹。武者血气充裕,很难会出现这种苍老之态,除非痛入骨髓。
对于这个把他从凡人界苦难中带出来,感受到亲情温暖的男子,温玄玉怀着感激、孺慕、敬畏……
师父恩重如山,就像是他的父亲,对师父的感情,并不比流萤差。
他曾发了疯的试图为师父和师妹报仇,但所有线索断绝,让他堂堂至尊束手无策。
“师兄上来啊!流萤的风铃坏了,师兄不是说要为流萤做一个吗?”
“进境不错!走,去山上说……”
耳边响起师父和师妹的催促,温玄玉眼中浮现出一抹古怪之色。师父和师妹可以说是他心性最大的破绽,如果是前世,就算明知是假,他依然会忍不住多待一段时间,多看他们几眼。
但是,今世他有了弥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