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尸体的一侧,有血迹溢出来,把雪白的床单浸湿,大块大块的血迹令人心悸。
“马老爷,节哀顺变。”陈氏走过去,轻轻道。
“节哀顺变吧,我儿子也死了一个。”萧老爷长叹一声,一脸黯然之色。
马老爷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陈氏,突然,一下跪在了陈氏面前,死命的磕头,“呯呯呯”几下,马老爷额头上已经是鲜血淋漓,他身边的家眷拉都拉不住,依然死命的挣扎着磕头。
“马老爷,马老爷,你这是干什么?你可折杀我了啊……”见马老爷追着她磕头,陈氏顿时慌了手脚,连连后退,摆着手。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是我害了花花,是我害了花花啊……如果我早听你们万家的……花花就不会走,花花啊……花花,我的花花啊……”
马老爷拍着地面,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起来。老人这一哭,一群家眷也跟随着哭了起来,院子里面乱成一团。
马老爷有七子,临老得一女,视如掌上明珠心头肉,呵护有加,而这次的暴民事件,十三岁的花花被暴民强暴,可见对其打击是多么的沉重。
事实上,马老爷还死了三个儿子,不过,他对死几个儿子并没有什么感觉,唯独对小女儿花花的死亡伤心欲绝。
陈氏叹息了一声,安慰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一开始,陈氏来万家,是抱着一种胜利者的态度而来,甚至于,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而当她看到马家的惨况之后,突然有一种兴味索然的感觉。
“赵原,你是对的……你想什么?”
回来的路上,一路感叹的陈氏和赵原说话,却发现赵原一脸冷漠。陈氏自然是不知道,万家的惨况勾起了赵原的心思。与差点被灭门的赵家比起来,万家已经是非常非常幸运了。
“没什么。”赵原脸上瞬间恢复了平静,淡淡道。
“嗯,没事就好,相信,这次事情流传出去之后,应该不会有大规模的暴民袭击许家桥了。”陈氏并不追问,看了一眼周围还在追杀暴民的许家桥乡亲,轻轻叹息了一声。
“是的,暴民们也不蠢。”
“走吧,我们回家吧,灵儿还在担心呢。”
陈氏一脸意兴阑珊,也不多言,径直回到了万家。
到了日落时分,许家桥的战斗才彻底的结束。
万家的工人一直追杀了数十里,后来,就连许家桥的百姓也参与了追杀,沿着暴民们留下的脚印追赶,在许家桥的荒山野外,到处都上演着血腥的杀戮,被白雪覆盖的原野,仿佛披上了一层血色的外衣。
天终于黑了下来,大地陷入了平静,追杀的队伍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许家桥,开始收拾残局。
这次许家桥的损失可谓是惨重无比,无数的民房被烧毁,万幸许家桥的房子大多都是砖石结构,不易燃烧,不然,火烧连营,整个许家桥都会陷入火海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财产上的巨大损失,死亡的人数超了二千,光是马家,就死亡了三百余人。
在许家桥,几乎是家家戴孝,到处弥漫着悲伤的哭泣声。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相对来说,万家的损失是最小的,除了数十人伤亡,财产几乎没有损失。
万家正在杀猪宰羊大肆庆祝,但是,陈氏高兴不起来,因为,万子禹受伤了。
万子禹受了重伤,一柄飞剑贯穿了他的腹部,如果不是有着雄厚的灵气护体,万子禹早就倒毙在荒山野岭之外。
万子禹回家之后,立刻进入密室闭关,陈氏把家里收藏的所有晶石丹药一股脑都送进了密室……
陈氏不开心并没有影响到东院的庆祝。
在工人们眼里,赵原就是英雄,一个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平民英雄。
东院的水井边,燃烧起了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篝火的火苗升腾数丈,驱散了夜晚的黑暗和寒气。
在篝火堆边,围了一圈的大锅,大锅里面,是大块大块的猪肉羊肉,油花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人们开怀畅饮,庆祝活了下来,大骂着那些暴民。还有人高唱着一些浑厚苍茫的民谣,也有人胡言乱语发酒疯,整个东院,仿佛过节一般,冲淡了死亡的阴影。
赵原并不知道万子禹身受重伤的事情,他喜欢和工人们一起喝酒吃肉,他喜欢他们的质朴,喜欢他们的单纯,喜欢他们的粗鲁,喜欢他们底层人物的直爽。
朱大炮也在东院,手中提着个酒壶在人群之中跌跌碰碰,醉眼朦胧。很多人向他敬酒,他是来者不拒。
工人们很高兴朱大炮能够在东院喝酒,事实上,这数十年来,朱大炮从未曾在东院喝酒吃饭。
罗大厨和雷大厨在篝火堆边,正在整一头吊起的肥猪,各自用一把杀猪刀卖弄割肉的本事,比赛看谁割得快。屠刀上下翻飞,寒光闪闪之下,一条一条的猪肉被抛进汤锅,溅起汤水,汤水溅入篝火,立刻升起腾腾的雾气,香气逼人,惹得工人们大喊大叫,高声喝彩。
郭斧头没有喝酒吃肉,而是闷声闷气的劈材,为篝火添柴。郭斧头受了一点轻伤,耳朵被一块砖砸到了,差点撕裂,不过,这点伤对于他来说是小意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消毒处理,找兽医缝了几针就像没事了一般。
许三破天荒的出现在了东院,挨着赵原坐着,一脸骄傲之色——赵原可是他引进万家东院的,他有足以自豪的本钱。
……
东院,简单,原始,快乐。
看着这温馨的画面,赵原有一丝失神。
如果没有血海深仇,他或许会选择在这里终老,他喜欢这种气氛。
这庆功宴,一直到凌晨时分才结束,工人们一个个喝得熏熏大醉,各自搀扶着进了房间睡觉,剩下罗嫂雷嫂和几个打杂妇女收拾残局。
郭斧头依然闷声劈柴。
“斧头,为啥还不休息?”坐在水井边沿的赵原见郭斧头有点异样。喊了一声。
“不要你管。”郭斧头回了一句。
“……”赵原顿时哑然,郭斧头可是从未曾这样对他。
“小赵,让他安静安静,哎……可怜……”正在收拾大锅的罗嫂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有事?”赵原立刻察觉。
“郭斧头的对象死了。”雷嫂走到赵原身边,附耳轻轻道。
赵原心中一沉,他不用猜也知道,那女孩子肯定是死在暴民手中。赵原并没有走过去安慰郭斧头,他也找了一把斧头,陪着郭斧头劈柴。
这天气,除了用斧头劈材,也找不到苍蝇发泄。
两个男人都不说话,默默的劈着柴火。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东院已经收拾干净,就连罗嫂雷嫂都招呼了一声睡觉去了,而赵原和郭斧头,依然死命的劈着干柴,两人都脱了衣裳,露出了一身结实的肌肉。
终于,郭斧头说话了。
“赵原,你身上为什么那么多的伤?”郭斧头看着赵原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惊讶的问道。
“这是狗咬的,这是别人打的,这是猛兽抓的,这条,是从山上摔下来刮伤的……”
郭斧头呆呆的看着赵原身上的伤疤不出声。
“人一辈子,除了死亡,没有什么坎是不能过去的。”赵原淡淡的看着郭斧头。
“嗯。”郭斧头应了一声,返身走到厨房,抱出一坛酒。“这是罗大厨收藏的。”
“罗大厨收藏的……那你……”
“喝了就喝了,难不成他还敢要我赔!”郭斧头眼睛一横,瓮声瓮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