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机械性地不断重复伸手、回拉的动作而已,他憋着一口气不敢松懈,胸前的口袋里放着那本警员证,不断提醒他是一个警察,他做的事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去做的事情。
“那不然呢?”徐龙扬了扬眉毛,朝着他桌上那堆锦旗扬了扬下巴,说道,“你已经合格了。”
尚楚心跳的很厉害,他可以感受到血液在他的身体里流动,滚烫滚烫的。
“那包大白兔奶糖,”对桌的前辈指了指他桌上放的一包糖,“昨天那小女孩送过来的,就是你送她去救灾点的那小姑娘,说要给那个手受伤了的哥哥。”
“嗯,”尚楚心头一热,“给我的。”
“她父母都去世了,家里就一个奶奶了,穷得叮当响,两人相依为命,”前辈说,“她说那晚要不是你拽着她,她可能就被水冲走了。”
“没那么夸张,”尚楚笑着摇了摇头,“她奶奶还好吗?”
“她奶奶先她被救上来的,不过当时太混乱,她不知道,以为她奶奶被冲走了没人去救。”
“那就好。”尚楚呼了一口气,庆幸还好当晚自己拼了命的把她护好了。
“你猜怎么着,”前辈倾身说,“拉她奶奶上来的人也是你。”
尚楚拿着那袋大白兔奶糖,愣住了。
“这祖孙俩要是丢了一个,这家就散了,”前辈继续说,“你说你这算不算救人?”
尚楚单手拆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与此同时,白艾泽在首都出了一趟外勤,西城接到个报警电话,一个Omega爸爸说自己孩子丢了,交管那边调出监控一查,这位爸爸在自动贩卖机前买冰饮,婴儿车放在一边,一个男人趁他不注意把孩子抱走了。
警方根据监控迅速定位到嫌疑人的位置,白艾泽跟队开展抓捕工作,在一个公交站点发现了抱着孩子的嫌疑人,迅速展开追捕。
他身手敏捷、反应极快,不费什么力气就抓住了落荒而逃的罪犯,嫌疑人最后关头扔下孩子不管,恰好一辆小三轮迎面开来,白艾泽把孩子护在怀里,后背被三轮车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位Omega爸爸赶来抱住孩子,热泪盈眶地对白艾泽连声道谢,穿着明黄色连体衣的小娃娃睡着了,白艾泽摸了摸他的脸:“宝宝很可爱。”
“实在太谢谢你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Omega爸爸吸了吸鼻子,“谢谢,真的太谢谢了......”
“应该的。”白艾泽笑了笑。
当晚,尚楚在宿舍楼下那条小吃街找了个烧烤摊坐了会儿。
来新阳就要两个月了,他第一次真的坐到这条街上,而不是站在那个逼仄的窗口,居高临下地用自以为犀利的眼光俯视着。
小吃街还是很热闹,有刚从补习班下课来吃夜宵的少年人,有加班后来喝酒减压的青年人,有散步遛弯顺便来喝几杯的中年人,有穿T恤的人,有穿热裤的人,有穿短裙的人,有穿汉服的人,有扎马尾的人,有光头的人,有秃顶的人,有染黄毛的人......他原先只觉得这样平凡的生活有什么意义,直到他终于愿意把自己放置在平凡的人群中,他听到少年人在争论高考到底该不该废除英语,他听到青年人打电话说妈我这个项目做完拿到奖金就给你换一台助听器,他听到中年人说儿子就要上大学了心里空空落落的,他听到穿短裙的人说出国留学的钱已经攒了一多半了下个月努努力能凑齐,染黄毛的嚷嚷着谁敢动我兄弟老子和他搏命,穿汉服的小姑娘细声细语谈论着最快年底就能建起汉服社......
他们就是很平凡、很平凡的人,他们过着很平凡、很平凡的生活。
他要捍卫的就是这样平凡的人,这样平凡的生活。
这就是他心之所向。
尚楚环视一圈,轻轻勾起唇角。
宋尧照旧问他最近怎么样啊,尚楚回答说很好。
“阿尧,我最近开始接受我是一个平凡人的事实了。”
“我一直觉得我无路可走了,但其实路的尽头还是路,是一条新的路、平凡的路。”
“我想继续走下去,做一些对其他人来说也许不平凡的事情,我收到了一些锦旗和一包糖,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
宋尧在医院里开着免提,白艾泽刚刚包扎完伤口。
“阿楚他......”宋尧挂断电话,轻轻舔了舔嘴唇,接着呼出一口气,有些不确定地说,“他好像痊愈了。”
“嗯。”白艾泽低头淡淡一笑。
“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吧,”宋尧说,“既然他都好起来了。”
“我不。”白艾泽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