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似乎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在座的几位领导中,除了政教处和招生办来的,大多都有一线斗争的经验,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年轻人此时的慌乱,依照审讯技巧,此时应该把握主动权,将受审者置于孤立无援的处境中,但毕竟是亲自栽培出来的学生,多少有几分不忍,副校长叹了口气,摆手道:“你坐下说。”
尚楚闻言笑了笑,双手紧贴裤缝,指尖不自然地绷紧:“为了不被人卖掉。”
“荒唐!”主任冷哼,“卖掉?这是法制社会!你编理由也编的像样一点!”
“不是编的,”尚楚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我如果不装,可能已经被卖到哪个偏远山区,也可能死在某个桥洞底下,流动人口失踪没人会察觉,没人给我报案,警察找不到我,法制社会救不了我。”
刑侦学院长闻言微愠,沉声道:“既然你不相信法制、不相信警察,又何必煞费苦心考进首警!”
尚楚喉结攒动,紧贴着裤缝的手指微微蜷曲:“因为我相信我可以救我,我可以救其他我。”
秦天闭上双眼,神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尚楚微微收起下巴,眼底目光微闪。
他坚持把剩下半瓶药打完,就是为了确保完全掩盖白艾泽在他身上留下的气味。
“必须一网打尽!”主任又收到了一封教育厅发下来的邮件,气急攻心之下扯着嗓子嚎,“严惩不贷!”
“没有,”尚楚抬起头,淡淡道,“谁都不知道。”
“你他妈知不知道?!”
宋尧在行政大楼下撞见了匆匆赶来的白艾泽,他把白艾泽拉到楼梯拐角,紧盯着他的眼睛。
“让开!”
白二公子素来一丝不苟的衬衣上满是褶痕,一边鞋带松开了也顾不上系,他一把推开宋尧,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走,宋尧追上来截住他,想也不想一拳挥在他下巴:“你他妈根本就知道!”
白艾泽没工夫和他纠缠,反制住他的手肘,一把将他掼到墙角,语速极快地低声道:“抱歉阿尧,以后再和你解释。”
他转身时宋尧瞥见白艾泽嘴角红肿的破口,眼前又浮现出了周五晚见到的那个画面,他仰头把后脑往墙上重重一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宋尧啊宋尧,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冲老白发什么火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陷入了莫名的混乱中,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好友在一起了,他们整整一晚都没有回寝,他也一晚都没有睡着。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烦躁心情,十五分钟前,消息突然传开——尚楚其实是Omega,在后山打违禁药被当场抓获,校领导大发雷霆,正在会议室讯问尚楚。
宋尧闭了闭眼,摒除掉脑海中的种种杂念,追着白艾泽上了楼。
这件事情况复杂,加上从未有过先例,又涉及到AO性别这个敏感话题,学校也不敢贸然做最终决定,只好暂时象征性的给了尚楚点惩罚——做停课处理,留校察看,监督他进行自我反省,并将事情如实上报教育局,看上面做何反应。
尚楚推开会议室大门,恰好遇上白艾泽从走廊那头跑过来,尚楚看见他狼狈又慌张的样子,鞋带松了也没系,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
白艾泽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遍,发现他脸上有伤,衣服上也沾着血。
小混账才离开他的视线多久一会儿,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他听到消息就立即赶来,这一路上,他的心脏就卡在喉咙口剧烈跳动,白艾泽知道自己要冷静要理智,他在这十几分钟之内预想了很多种可能,好的坏的都想到了,记大过、下处分、甚至开除都有可能,但事情总会有转机,一定还会有机会。
直到真正见到尚楚的这一刻,猛烈搏动的心脏才算落回了胸膛。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想过尚楚怎么会受伤?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尚楚脸颊那道足足有一掌长的伤痕上,皱眉道:“怎么伤的?”
尚楚笑笑没说话,白艾泽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想要去摸他的脸——
尚楚立即后退一步避开,沉下脸扬声嘲讽道:“怎么着?赶着过来看我笑话是吧?”
他身后木门大敞,校领导们还在里面坐着,白艾泽当即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尚楚要和他撇清关系。
“艾泽?”有位领导瞥见了门外站着的白艾泽,探头问,“有事?”
白艾泽站着不动,定定地看着尚楚的脸,又问了一遍:“怎么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