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相落到今日这个境地,倒真叫人唏嘘。”
“原相来看望老朽,不是专程来怜悯老朽吧?”
“你我同朝为官,来送一程罢了。”
“如此大度?昔日还真是老朽看走了,以为这下场都是拜原相所赐。”
“若非商相误入歧途,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坐在这里与商相对酌……自作孽不可活,怎会拜他人所赐。”
“自然是有的,虽然不是你。”
“哦?”
“罢了罢了,老朽一生为国,何承想会有今日之果。”
“错就错在当年商相收了这么个弟子。”
“不算错,不算错。仲安志在天下,如今也算老朽得意门生,算不得错。”
商戌说完这句,江也便听见他爽朗地笑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原稚才开口继续道:“既然已成定局,今日便是来跟商相道别,对饮一杯,可否赏脸?”
两人像是碰了一杯,过了会儿原稚又道:“晃眼七八年过去了,你终于还是成了我手下败将。”
“此话怎讲?老朽是输,并非输给你,这点你心知肚明。”
“若不是你作茧自缚,我怎得如此大好机会。”
“非也非也。”商戌道,“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原相今日相送。”
“不客气。”
说完这句没多久,原稚便从牢房里出来,江也垂着头,跟着另一个狱卒上去装模作样地把门锁好。他悄悄望了一眼商戌,只见商戌正慢条斯理地吃着原稚带来的吃食,一点都不像在担心明日他就会被处斩。
原稚走后,牢头也没再来找江也说话,江也自然而然接替起看管商戌一职来。只可惜直到半夜,也再没有人来探视过,岑黎玊的算计好像是多余了。但江也还是认认真真地等着,不到行刑那一刻,事情有可能发生变数。
他想开口问问锦囊是否在商戌手里,可看管的人不止他一个,未免节外生枝,他一直在暗暗等待机会,能跟商戌说上两句。
后半夜牢里时不时哀嚎的犯人也消停了不少,商戌背对着江也,跪坐在地上,天窗里照进月光来,恰好照在他身上。
江也看守了一天,到后半夜时也不免有些乏了,便靠在附近的墙上,站着打起瞌睡来。
魏麟早就来了天牢,只不过一直没让江也知道。直到看见他犯困地合上眼,魏麟才悄悄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先前他便说过,如果异动马上差人去告诉他,所以原稚来探监时,他便收到了消息,立刻赶往了天牢。
魏麟跟江也并排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江也约莫是真的睡熟了,稍稍往旁边侧了侧,接着整个人便失重地倒下去。魏麟眼疾手快,赶快接住了他,江也顺势靠在魏麟身上,依然没有醒。
安安静静地天牢里,魏麟只听见江也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带着一种奇妙的力量,让他整颗心都突然柔软起来。好像只是听着他的呼吸,他就能得到莫大的满足。
直到这份安静被打破。
过道里突然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魏麟想也没想,拉着江也便跑到天牢里背光的角落处蹲下。江也本还迷迷糊糊在睡梦中,被这动静弄醒,一抬眼皮便瞧见魏麟跟他离得极近。但他立马意识到有人了,任由魏麟拉着他躲起来。
两个脚步声停在商戌的牢房门口,牢头压着嗓子道:“就是这里了。”
江也心说,恐怕这就是岑黎玊想让他调查的正主了。
如果是寻常人来探监,找了些关系想办法进来看望商戌,则会像原稚一样,白日里前来。半夜三更才敢来探监,想必是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来过。
牢头自然是看惯了有人来探望重犯,借此收银子也收了不少,压根不会管来人是什么目的。
江也和魏麟挤在一起,不敢动弹,生怕打草惊蛇,尤其是魏麟还穿着禁军统领的甲胄。
牢头喊了商戌一声,商戌回头看了一眼,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牢门边上:“林充,你!”
“老师……”
此言一出,江也和魏麟都被惊得瞪大了眼。
“你不是已经……”那个“死”字商戌硬是没有说出来,但听得出他来声音里都有些哽咽。
那人道:“若非假死逃之,学生早已命丧黄泉,只可惜害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