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间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来,只觉得薛子钦的夫人可真是可怜啊,明明是嫡公主,却跟守活寡似的。大婚那夜薛子钦就没去洞房,后来估计也不会去。再往后,薛子钦就被指派至边关,哪还有时间跟新婚妻子行鱼水之欢呢?
有不少人来跟魏渊廷打招呼。魏渊廷自然是习惯了这种场合,他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看得魏麟一阵胆寒。这也苦了魏麟,每每来人跟魏渊廷嘘寒问暖一番,魏渊廷就要跟人介绍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儿子。搞得他也跟着笑,笑得脸都酸了。
本以为只是来吃顿饭而已,魏麟一直等着开席,魏渊廷却趁着没人再来跟他打招呼的时候,突然跟魏麟说道:“那边,是御史大夫任桂;那边是中书侍郎刘云山……那个是大皇子,岑黎尚,也是我们魏家辅佐的对象,商相是他的师傅。”
魏麟顺着他所说的人,一个个看过去,漫不经心地应着。实则老远看过去,这些人都长得差不多,唯一可辨认的只有衣饰的不同,可若换件衣裳,魏麟自知自己肯定是认不出来的。
魏渊廷又接着道:“那个年轻人是右相原稚,薛长峰一党。”
魏麟听得迷糊,心直口快道:“你跟我讲这些干什么,我又不会入朝为官。”
魏渊廷没有搭理他,继续往下说:“你只要记住,一心辅佐大皇子当太子就可以了。”
“哦。”
商戌的寿宴,面上好像是朝廷要员借此聚集一番,互相寒暄几句吃顿饭,也算促进感情。实则党派众多,单看他们落座的位置,三五人扎堆说话的样子,便知道谁和谁是一党,谁又和谁不对付。
“薛大将军到——”
门口的家丁又喊了一声,魏麟就眼见着商戌从大皇子处离开,迎向大门口。再看看身边魏渊廷,脸色瞬间发青,但面上笑容不减半分,
越看越渗人。
薛长峰跟商戌寒暄了几句,家丁依旧领了他们要入席,却没想到正巧就是领向魏渊廷这一桌。魏麟忍不住一直盯着看,又怕薛长峰认出他来,会说些什么怪话出来,只好往后挪了挪,朝魏渊廷身后躲了躲,悄悄看。
哪位官员入哪席,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都是差不多的地位,才会坐在同一桌上。譬如大皇子与右相原稚,跟商戌自然是同坐一桌,那么魏渊廷和薛长峰这类武将,自然也要同坐一桌。
眼见着薛长峰越走越近,魏麟注意到他身边,稍微靠后的还有一个人。看身材应该是女子,那女子挽着薛长峰的臂弯,因天色已暗,看不太清女子的长相。魏麟却莫名的心跳加速,连眉毛都不自觉抖了抖。
他们这桌坐了不少将军之类的人物,魏渊廷也给魏麟悄声介绍了一番,宣国三大名将来了两个,由此可见商戌的地位有多高。
魏渊廷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不去看薛长峰,转而拿起桌上的茶品尝了起来,眼睛也看向别处。
魏麟自然是看懂了他这动作的意图。他和薛长峰不睦已久,早已不是私下的事,而是摆在台面上,众人皆知的事情。于是乎,谁先和谁打招呼,就成了一种较量,先打招呼的那人肯定没面子些。但魏麟实在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争的。
想着想着,薛长峰已经带着他身边的女人落座与这桌。
魏渊廷还在看别处,魏麟故意侧着脸往他身后靠了靠,反正能藏就藏着,最好一会儿吃饭了就可以低着头只管吃,什么都不用管。
结果薛长峰却豪爽地开口招呼道:“魏兄,好久不见。”
魏渊廷闻言,放下茶杯转过头来,满脸都是笑着道:“薛大将军……”可他招呼还没说出口,表情就僵住了。
魏麟在旁边一直盯着看,那女人本不知道在看什么,待薛长峰开口之后,女人也转过头来,咧开嘴笑起来。
魏麟整个人惊呆了,想也没想一声惊呼从嘴里发出来:“娘?!”
女人见他也很惊讶道:“麟儿?!”
这一桌子武将都听见了两人的惊呼,魏渊廷和薛长峰的脸色都铁青。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再说话。
魏麟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算什么事儿?他跟他的父亲遇见父亲的死对头带着他的母亲,四个人同坐一桌吃饭。
结果还是傅央,率先打破了沉默道:“麟儿怎么会在这儿?”
魏麟哭笑不得反问道:“这话该我问娘才是吧……”
三年前在涟水门,魏麟跟傅央见过一面,两人聊了些七七八八的,然后便分开了。这也没有办法,自小不在身边,纵使魏麟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个娘亲,可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又会因为接触得太少,而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记得那时,多半是傅央在问他些近年的事情。
魏麟好像是如实说了,再湘城时薛长峰遇刺一事他也一五一十说了,只因为好奇他娘为何跟薛长峰认识。可傅央听完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这段重逢便算完了。
哦,傅央还帮他结了窑馆的茶钱。
这么想倒还真是个好娘亲啊……魏麟想着,情不自禁笑起来。恰好魏渊廷转头就见到他面带微笑,怒气顿时涌上来,低声骂道:“笑什么笑,好笑吗?”
傅央眉头微蹙道:“你不爽,你骂孩子干什么?”
魏渊廷又转过头看着傅央。二十年不见,傅央不仅没有老,反而比起当年少女的模样更显风韵,可她却坐在薛长峰身边。
何为求之不得,傅央便是魏渊廷的求之不得。
好好的来为商戌祝寿,这寿宴上武将一桌却搞成了薛魏两家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