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火烧云把天空染成一幅橘色水彩。校园渐渐归于安静,球场还剩几个打球的人,没了嘈杂的背景音,运球奔跑跳跃的声音不断放大。
林杏初百无聊赖地蹲坐在球场旁,靠着花坛看对面的实验楼,从上往下数第一排,从左往右数第四个窗户。她不断地仰头看,可惜她仰得脖子都快断了,从她这个方向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段识,段识。”有女生出现在球场另一头,声音怯生生的。
被叫到的高大男生很快停下来,身边的男生起哄,发出“吁——”地一声。段识用脚踢了下其中叫得最大声的男生,几步跑到女生身边。
小女生抬起脸看他,满脸都是甜蜜的羞涩。
真好啊,青春多美好。我也好想要啊……
杏初忍不住感慨,放任自己向后一躺——
“同学?你没事吧?”
轻微的嘈杂声响在窗外,百里祐下意识地站起身。
柯元迟把文件夹合上,看他蹙着眉的样子很快了然:“我觉得差不多了,反正剩下的事情邮件安排也可以,就先这样……”
还不等自己说完,对面的男生已经推门快步走了出去。
柯元迟笑着摇了摇头,把目光落在百里祐因着急而落下的书包上。
林杏初在几位陌生男生的搀扶下,从花坛里艰难起身。她皱着一张通红欲泣的脸,不住地说谢谢,为首的男生半蹲着问她:“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啊?”
她摆手想要拒绝,动作大了点,牵得背疼起来。
除了背痛,她还觉得丢脸极了,跌进花坛摔得满身是泥,建校以来大概都是独一份。
杏初朝身边的几个人看,果然脸上都挂着些隐忍的笑容,不过都还是担心她的,男生还在朝她伸手,示意着自己。她摸了把脸,刚想把手伸出去,百里祐突然出现。
他一言不发地站到她面前,隔开一直伸着手的男生,后者识时务地收回手。百里祐轻松地把她捞起来,先是看了看她的背,又看了看她的腿。然后贴着她的耳朵问:“穿安全裤了没?”
“……啊?”杏初一头雾水,点了点头。
百里祐拎过她扔在地上的书包,俯身,背朝她蹲下,“上来吧。”
杏初小心翼翼地过去环住他的脖子,轻声对他说:“谢谢。”
气息微拂,她眼尖地发现男生的耳侧一瞬染红。她笑着,把自己紧紧贴紧对方的后背。无端地开始感谢一分钟前还在痛骂的花坛。
百里祐先是背她去了趟医务室,但没人在,连门都锁着。
他又背着她来到校门口,让她从自己的兜里帮他拿出手机。
“要干嘛?”
“叫人来接我们。”
百里祐念着号码,她按着数字,等拨出去后,把手机放在他耳旁。
电话很快被接通,百里祐只简短说了几句,那边就有人诚惶诚恐地说知道了,马上就来。
杏初帮他收好手机,把脸贴到祐的肩上,少年精致的侧脸在她眼前倏地放大,她强烈忍耐着想要触碰的心情,连牙都咬出声。
“怎么了?背很疼么?”
被抓包的杏初赶紧否认:“不是……”又突然想起来什么,“祐,你都不存家里人的电话吗?”
一般来讲,肯定是存在通讯录会更快吧,哪里有人会特意记下来。
“没有。反正很快就记住了,为什么要特意花时间去存。”
“哦……”杏初在内心小小地摇头,这是什么逻辑。
百里家的车很快就来了,稳稳地停在两人面前,司机开门下车,看到趴在祐背上灰头土脸的杏初先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恢复平常,拿过百里祐手臂上挂着的书包,又替他们打开后门。
因为杏初的背受伤,没办法坐着,只能一整个趴在后座。
虽然是趴着,但这个姿势也怪异极了,杏初把脸埋在真皮沙发座椅里,只能通过降低存在感来减少自己的尴尬。
她偷偷侧脸打量着车内,突然意识到,好像自从自己缠着祐开始,他好像就没怎么坐自家的车上下学了,交往了以后更是,祐每次都是先送自己回家再自己回去。
看来自己还是蛮有分量的嘛,能让小少爷似的祐屈尊坐公交地铁,大概也只有自己了。
杏初忍不住偷笑,伸出手想要碰碰副驾驶的祐,谁知刚一抬手,背部就扯着疼起来。
祐的后背简直像长了眼睛一样,冷不丁地突然开口:“好好趴着。”
“哦……”
杏初努着嘴,又把自己埋进座椅。
之前尾随的时候不敢在他家门口蹲守,害怕被当成可疑分子抓走。没想到,今天仔细一数,连大门都有四个监控摄像头。
杏初一边庆幸着一边偷偷打量。
绕过铁门,是小型的喷泉,正咕嘟咕嘟往外喷着水,依着有钱人的尿性肯定是要养锦鲤的。
她扯着脖子想要看,但还没看清,祐已经背着她快步走过。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祐的声音隔着宽阔的背低低传过来:“不用看了,没有。我妈不喜欢鱼,所以家里一条都没养过。”
杏初想起他上次提起自己母亲略带凉薄的语气,往他身后缩了缩,没出声。
家里大也不是什么好事,杏初觉得自己被背着走了很久,才到祐的房间。
他的房间和他本人一样,简单甚至有些单调,连床品都是纯白色的,铺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杏初从他背上缓缓滑下来,站在原地,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百里祐走到卫生间去洗了手,又去抽屉拿了东西过来。
杏初见他手里提着医药箱,不解地问:“你家……应该有私人医生吧?让他帮我随便弄一下就好了。”反正电视剧里,一般住这种级别房子的人家,总要有那么几个重要的人员配置,无非是管家、司机、园丁、还有私人医生,或者还有个管事的统领阿姨?
百里祐拉过椅子坐下,将医药箱放到一旁,打开,依次拿出酒精棉球、碘酒、和铁质镊子。
“如果是学校的校医就算了,反正是女老师。但我家的私人医生是男性,你觉得可以吗?”
杏初想了下,“医不避嫌嘛,没关系的。”
祐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杏初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
“怎么了……吗?”
“没什么。”百里祐重新拿起镊子消好毒,轻揽过她,就要伸手——
杏初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指尖,“你,你干嘛?”
百里祐挑眉看她,“给你伤口消毒。”
“不不不,不行。”杏初脸都红了。
“医不避嫌,你自己刚才说的。”
没想到自己还能给自己挖坑跳,杏初百口莫辩:“你又不是医生……而且,我只是跌进种着玫瑰的花坛而已,又不是……”
百里祐打断纠正她:“是蔷薇。”
“对,只是蔷薇而已。一点小伤……”她边说着边想指着后背自证,但刚一大幅度地做动作,后背就火烧火燎地刺痛疼了起来,“嘶——好疼!”
百里祐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平视她。
她只能低下头,认输:“那好吧……我,我自己脱。”
杏初哆哆嗦嗦地去解衬衫扣子,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疼痛,扣子像是跟她的手指有仇,怎么也不能顺利地从小孔中脱出。
试了几次,她终于投降,蔫蔫地向男生求助:“祐……”
百里祐轻笑着吻了下她的脸颊,伸手去一颗颗解开她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