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一直等在医院楼下,没有丝毫抱怨和烦躁,但确实有些着急,沈琛在离开的前一刻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很好,好的有点扎眼,是他回国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的太阳,被秋意染黄的树叶在阳光下被镀上一层金光,这里是后门,陶恂站在三层窗户边看着他,两只爪子被包的像两个粽子一样圆滚滚。
他停顿了一下,眼睛被刺眼的暖阳晃的一瞬疼痛。
李渡替他将车门打开,声音温和但强硬:“先生在等您。”
后来很多年陶恂一直记得这个画面,阳光出奇的好,连日的阴雨连绵都到此为止。
——
李渡开车一直很稳当,但路线却不是去沈家的,而是一个办公场地,沈琛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
沈昌民最近算得上春风得意,与之相随的是事物的繁多,他确实很忙,然而百忙之中还是知道了自己那个不省心儿子的消息。
——而且是不太好的消息。
沈昌民是真的动过一点恻隐之心,想把沈琛送出过以后就再不回来了,不管沈家成或败,都与他无关。
这是他作为父亲,所能给的最大的宽限。
可是沈琛不懂得珍惜,回来也就算了,竟然和陶家那个纨绔搅和在一起。
他得消息的渠道多,而且沈琛在KeiT里闹的确实太大,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但他还是斟酌了很久才叫沈琛回来。
他在很长时间里犹豫着沈琛会不会影响他的仕途,最后还是因为桌子上的照片心软了。
——他走过了这漫长的半生,仕途终究不是唯一的,他亏欠沈琛的是母亲弟弟甚至是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和童年。
沈琛进去的时候沈昌民刚刚开完了一个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有人注意到沈琛看了他几眼,沈昌民微微皱起眉头脸上却没有什么斥责的意思:“沈琛,还不给你陈伯伯打个招呼?”
沈琛握完了手才跟着沈昌民往里走,看得出来三个小时的会议对他这个年纪的人其实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了,眉眼之间已经很有些疲惫之色。
但所谓熬资历,也是只有到了即将力不从心的时候提拔上去才让人放心。
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交流,穿过漫长的走廊尽头,一直到沈昌民暂时休息的办公室里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沈昌民喝完茶良久后才抬眼看着沈琛,看了很久,声音无端严厉起来,眼神锐利的像一根刺:“你是认真的?”
他已经为政治牺牲自己一个儿子,后来想过把沈琛搭进去,可沈琛不愿意,他也就不强求,他给了沈琛最大的宽限和对他的儿子来说最大的自由,甚至包括了婚姻的自由。
——可在那之中,绝不包括让他去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
就算沈琛什么都不按照他的想法来,至少也应该如他母亲当年所想平平静静的结婚生子,而不是被人引导着误入歧途。
沈昌民从疲惫和不知名的愤怒中抬起眼的时候看见的是对面面色平静的青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毫无波澜,沉静一如深渊。
常年身居高位的人心里骤然闪过一丝微妙的慌乱。
——
陶恂一夜未眠。
其实沈琛出去的时候他就醒了,他自从开始走钢丝一般支撑陶家开始就睡的不是太好,挨着琛哥的时候还好,琛哥几乎一动他就惊醒过来。
琛哥走后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觉得特别慌乱,以前他没想过能和琛哥同床共枕,现在成了现实也不太像是真的。
沈琛出去了有快四十分钟,他就数着时间慢慢过去,等着他回来,半个小时的时候他忍不住想去碰手机,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他今天才得到的结果,对爷爷下手的是医院里的一个刚刚毕业的研究生,因为很受医院器重,过来实习的。
今天的清查一个一个排除,几乎把医院里每一个人都查了个底朝天才揪出来的人,履历非常简单,干干净净的学生,过往光鲜。
唯一值得深思的是毕业的大学,导师是业内知名,他导师的老师刚刚好是沈昌民大学极好的朋友而已。
那个研究生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从被抓住开始就一言不发。
陶恂觉得呼吸有点不太顺畅,他把手覆盖在眼睛上,一口一口的缓慢吸气,等待着呼吸慢慢平静下来,等待着他琛哥回来靠近他。
沈琛离开的时候他想的挺多的,也在医院看了很久,他就看着那辆车慢慢脱离了他的视线,一直成为了远方一个模糊的小点。
琛哥抬头的时候他其实想笑的,但是嘴角跨下没提起来,他不知道沈琛有没有看见他,看见他的脸是带笑的还是一脸苦相。
——可能也没太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