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听出不对,微微皱眉:“你喝酒了?”
对面的人嘟囔了一声没有,似乎是在摇头,然后傻傻的喊:“琛哥......”
——像是除了这句就说不出其他话来,沈琛不回应他就一直喊,不厌其烦的喊,直至他肯回答为止。
沈琛呼吸微微一窒,片刻后才回:“我在。”
像是听见他回应才终于放下心来,断断续续的出声:“琛哥,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
“......我肯定不闹事儿了,我不逃学,也不打架,”然后像是下了巨大的勇气似的,特别的委曲求全,“还、还有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子——我,我也不吓她们,赶她们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琛自己都未曾察觉,嘴角微微一绷。
陶恂的声音偏于乖戾,这时候莫名压低,就显得可怜兮兮的,说不出是期盼还是祈求,他几乎能想到陶恂这时候的模样,软和的发低垂,半长的刘海搭在眼上,因为喝醉酒而显得湿漉漉的眼睛一片不甚清明的迷茫。
“琛哥......你出个声......你在哪儿?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这话问的格外卑微,沈琛握着手机的手都不自觉收紧了一下,继而皱眉:“你现在在哪儿?谁陪在你身边?”
——这样大半夜的,早先几个小时就按时打电话过来说了晚安,这时候还是外面喝酒大概是哪里的酒局,不可能是让他一个人在外面。
对面的人已经喝的烂醉,完全听不清他说什么,像是依靠在什么地方慢慢滑落下去,声音也越发沙哑低沉:“琛哥.......你这四年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
他那样委屈,如果从一开始就从未有过温和可能还不至于这样委屈,偏偏是在冷漠之后给予过温和,然后突然抽身离开,没给他留下一句话。
如果细听起来仿佛还有一丝莫名的仿佛撒娇的语气。
对面有轻微吸气的声音,像是难受至极,嘶哑着声音同他说:“琛哥......我疼......”
不知道是否应该庆幸手机通话的进步,对面的呼吸清晰的响在他的耳边,卧室里一片寂静,安静的落针可闻。
沈琛有一刹那分不清急促痛苦起来的呼吸是来自自己还是来自耳边。
——是哪里疼?
那边的声音却已经渐渐趋于模糊,只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求他回来,求他回来看看他,别走,最后的时候才听见断断续续的喊疼,喊难受,喊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在醉倒在哪个疙瘩角落里,最终只听见一片茫音。
“陶恂?”
对面絮絮叨叨的声音已经彻底没了,不知道是自己挂了还是手机没电了,沈琛静默片刻觉得难得的有些心浮气躁。
陶恂那公司一开始的班底还是他亲手挑出来的,公司是陶恂的,等起步后他就放手了,绝不插手里面的事,以免给人辖制陶恂的话柄,但里面高层的联系方式他大概还是存了的。
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思再管其他,大半夜的打电话过去问,连打了两位才有人打着哈欠告诉他,今天是吴洋跟陶恂出去的。
打过去的时候那位陶恂公司的副总没接,沈琛一直等着机械的女音说稍后再播的时候,眉头已经不自觉皱的极深。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焦躁不安些什么,明明只是喝醉而已,陶恂林林总总喝醉多少次,换以前喝醉了打电话给他耍酒疯他恐怕连个眼神都欠奉,然而这一回却总觉得不安。
——或许是他的语气,或许是那一句我疼。
沈琛靠在床头,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心悸。
半个小时后才有电话回过来,那边的人像是刚刚忙完什么声音还带着喘不过气,可能是下属随老板,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些小心翼翼:“您能来一趟医院吗?”
——
八九月的时候天气最为炎热,医院里有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挥之不去,耳边的蝉叫的聒噪,似乎哪里都透露出一股心浮气躁的味道。
窗外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热气,沈琛站在窗口,无意识的皱眉,电话已经打了半天了,陶家还是没有人过来,陶恂自小就是家里最受宠的,根本没道理说都进了医院还不着急。
——究竟是有什么事比这个最疼爱的小儿子还要重要。
沈琛微微皱眉,而后听见身后有护士叫他。
陶恂昨天夜里被送到医院,他连夜过来一直等到现在才做完胃镜,做无痛胃镜全麻,所以需要人全程陪同,然后需要有人把病人从手术台上抱下来。
手术室里面的味道算不上太好,药味不算冲鼻却有一股酸味和药剂混合的味道,并不太好闻,沈琛洁癖到一定程度,并不怎么抱过人,但在医院里面也没那么多时间让他迟疑。
全麻过后的人还在昏迷,沈琛把人抱起来的时候停顿了一瞬,相比起陶恂一米八的身高他抱起来却仿佛是比想象中轻了许多,手臂触碰脊背的时候能感受到嶙峋的骨骼突出,是平时掩藏在衣裳下难见的瘦削。
昏迷的人将头靠在他心脏处,呼吸轻的很,一下一下轻敲在他心口。
病房并不远,走过去不过两三分钟,却不免还是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