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没看陶恂,又往前走了两步,方才淡淡道:“也好。”
陶恂如蒙大赦,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虽是工地里面临时搭建的,但里面设施条件的并不算差,安了一个小空调,进去果然暖和多了。
一杯热茶下去,陶恂冻的发青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然而手里还是舍不得暖和的水杯,捧着不肯松手。
沈琛工作狂,刚刚坐下便拿出电脑准备开始,外面就已经吵吵嚷嚷起来,声音略微有些吵,他皱着眉抬起头,就看见外面竟然开始飘飘扬扬的落起雪来。
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在窗外安安静静的飘落,沸沸扬扬的人间仿佛瞬间安静下来,机器的嘈杂和人声的喧闹都归于平静。
沈琛靠着沙发,看的有些微怔,他在国外说不上四季如春,但也是少见雪的,这样纷纷扬扬的大雪更是从未见过。
陶恂默默站在沈琛身边,陪着他站在窗边看雪。
这样的雪他每一年看无数回,若说有什么感触那是没有的,但他看得出沈琛有。
沈琛放下电脑,垂手立在窗前,眼底的光捉摸不透。
——下雪了,这一年也快要过去了。
看了半响,才转头坐下,却没去开电脑,只是坐下啜了一口茶:“说吧,什么事。”
——陶恂脸上是藏不住事的,跟着他跑了一路欲言又止,必然是出了事。
“——林家出事了。”
林家做珠宝生意,家族兴旺但到了林朝的时候已经明显出现了衰退,林朝自己是坐吃山空长大的小少爷,去年他父亲突然重病住院后家里的生意就落到了他手里,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个看似庞大的家族已经亏空到了什么地步。
年初的时候心高气傲的林朝去了一趟云南,那里发现了一个原矿,小少爷自诩出身名门,做了一笔大生意,最后却赔的倾家荡产,只能靠老底依旧混个光鲜的门面。
他混迹于纨绔子弟之中,看着手中的家财一点点败落,终于到了尽头。
但之前一直掩饰的极好,圈子里面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就连陶恂也是听沈琛说了一句,直到昨天林家一笔生意突然拿不出钱来,整个圈子里才知道这事儿。
林家原本靠着沈丛的入股,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却不曾想最近一段时间沈丛自己都过的并不如意。
沈丛想要的是沈琛手里的那块地,为此动用的关系,拜托的人情不计其数,但有陶家下场庇护,自然是没有成功的。
沈昌民自然不可能支持的,所以依靠的还是他母亲刘思丽娘家,也就是他的外公,他的外公是当年经济起来的时候起来的,说的不好听些就是一夜暴富的暴发户,钱自然是不缺的,能赚到钱并保住这份家业,自然不是庸人。
这一回倒也真是拼爷爷的,陶老爷子和刘老爷子都是老一辈顶尖的人物,这回为了儿孙出来,一时之间倒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谈资。
想到这里,陶恂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刘宝同和刘思丽是同一姓,刘宝同该是与刘家有些联系的,不然也不会能与沈丛打上交道。
但从现在来看,大约也不会是什么重要亲戚,沈丛此次为这事儿搭了不少关系进去,里面少不得要许诺些什么的,既然林朝跟沈丛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许诺出去的必然还是有林朝一份的,却不料想沈丛没拿下来,那些口头承诺到了兑现的时候,林家一下子竟拿不出来。
——林氏那样的世家,一下子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沈琛淡淡看过去,十分有耐心:“然后?”
“林舒前两天回来了,”他说话的声音有点低,大概心里是堵的很,“那个混球闹着要和林舒离婚。”
他和林朝还是狐朋狗友的时候对这位小妹妹也是不错的,乖巧懂事,平时低头喊就比她大一个月的陶恂恂哥,她那一生顺风顺水,谁知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在刚刚新婚不过一月的时候,知道林家濒临破产之际,及时的提出了离婚。
沈琛端着茶杯,没说话,这个事他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早,有时候人性就是这样的,趋利避害,有些人面上看着再好,骨子里还是个混蛋。
然而这种人平时看起来是比谁看起来都正常的,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看起来毫无瑕疵。
沈琛听完,略略抬起头来,好整以暇的看了他一眼:“所以?”
陶恂就不说话,闷闷的坐在那儿,眼里有些阴沉。
“陶恂,”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沈琛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冷的像是窗外飘落的雪,轻且冷:“从林朝算计你的那一刻起,你和林朝就不是兄弟了,人蠢没办法,但若是别人捅了一刀,你还想凑上去让人捅第二刀就不是蠢,而是没长脑子。”
他坐在那里,双腿交叠,只用眼角余光看了陶恂一眼:“而我这里,从不收容没长脑子的人。”
陶恂愣愣的看了一眼沈琛,这大约还是沈琛第一回同他说重话——
沈琛却没再理他,自顾自翻开了文件,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密切,人情来往是最为坚固亦是最为脆弱的,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同他一样,冷淡人情,若是割裂就割断的半分余地也不留,但陶恂脑子不聪明,他还是担忧他被骗一次,还有第二次。
他的话重一些,至少能叫陶恂少走一些弯路。
又在临时搭建的篷子里呆了大约半个小时,外面的雪已经渐渐小下来,沈琛率先站了起来,黄经理觉得这两位之间有些不大对,已经装了半天透明人这会儿赶忙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