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泉四季常温,就连沁在水中的青石都没有寒意。桃灼将手臂搭在石沿上,歪靠着将额头枕在臂弯处。只需微微垂眸,可见臂上斑驳的伤痕在水珠的滋润下愈发显眼了。
万籁俱静之时稍稍有些响动都是清晰,桃灼挑眼朝着声响看去,只见在汤泉的另一侧,一条银白色的蛇吐着蛇信慢慢的游动着。
桃灼被惊了一下,紧张的握起双手。原还觉得这汤泉着实温暖,现下却是全身都打着寒颤。
“无忧。”桃灼抖着声音又不敢大声呼喊,“无忧你在么?”
很快从假山后传来脚步声和无忧的声音,“公子,我在呢。”
“别过来。”桃灼阻止住无忧,依旧是慌怕的颤着声,“去,喊将军过来,这汤泉里有蛇。”
“蛇?天啊!”无忧发出低呼,“公子你别怕,我,我现在就去喊将军。”
听闻桃灼遇蛇之时,顾煙还在与老王爷对弈,吓得猛然起身还将棋盘撞翻在地,出门时更是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顾煙是受过蛇毒差点儿丧命的,此刻心底的恐惧就像浸入水中的棉花,沉甸甸的无限膨胀着,几乎将顾煙压垮。
跑出院子后,顾煙先是喊顾安生速去济世堂请沈太医。
顾安生有些为难的,“公子,听闻沈老太医病着,已经闭馆多日。”
顾煙扔下一句,就算抬也得给我抬来。而后就飞似的朝着后院的汤泉方向跑去。
眼瞧着快到了汤泉,顾煙喝止身后跟来的一群人停止脚步,唯恐声音太大惊了蛇,会让桃灼愈发陷入危境中。
绕过假山,只见桃灼依旧靠着那块青石,但人已经昏死过去。顾煙没看见那条蛇,只看见汤泉中漂浮着血色。
“桃灼。”顾煙跳入水中,激起的水花扑过脸颊,如泪珠似的滚落着。
不过几步,却像是跋山涉水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当顾煙把桃灼抱进怀中时,只觉得全身都在抖,控制不住的抖。
在桃灼的左肩上有两个小小的伤口,是蛇牙的印记,一直渗着血。顾煙脱下外服将桃灼包裹住,将他从水中抱起。
“没事的,没事的。”顾婵声音沙哑着,不住蹭着桃灼的额头,也不知是安慰昏沉他还是安慰慌怕的自己,“别怕,不会有事的。桃灼,不会有事的。”
见顾煙抱着桃灼过来,多是等着看热闹的那群人立刻围上前,询问着桃灼是否还活着。
顾煙不理会,只是与平南王说道,“请王爷速传府中太医。”
忽而人群中发出一声尖叫,“啊!蛇,有蛇。”
“郡主,郡主。”彩珠惊呼的声音传出,带着慌乱的哭声,“王爷,将军,不好了,郡主被蛇咬了。”
顾煙似是没听见一般,不顾身后乱糟糟的一团,抱着桃灼迅速离开。
到底还是请来了沈老太医,沈平之步履蹒跚确实是有了病态,而他的病是起于听闻程子渊的死讯后。
那日从程府传出的哭声几乎覆盖了整个盛京,都说程家小将军没留下后,是带着遗憾走的,可也只有沈平之和程老将军才知道他的遗憾是什么。当年棒打鸳鸯,不想留下的竟是一辈子的悔之晚矣。
桃灼和郡主是被同一条蛇咬的,有毒,但沈太医一时也没法断定用何解药。
顾煙忙问着,“是否需要推宫换血?”
沈平之愣住,半晌后双唇颤抖着问道,“顾将军,小儿可还好?”
顾煙亦是一愣,实话实说着,“并不是太好,子渊的死……。”
顾煙没有再说下去,沈老太医背过身,抬起衣袖擦了擦双眼。
而后才又转回身与顾炸说道,“将军也不必担心,我检查过了,宁王体内的毒并不深,不是无解。如果真到了需要推宫换血的地步,老夫也是会成全将军的。”
整整一夜,顾煙就守在桃灼的身边。尽管顾安生提醒着现在是在平南王府,将军不应该太过于厚此薄彼,
顾煙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见去,只是坐在床边紧紧握住桃灼的手。
顾煙无情,也痴情。
最是害怕失去的一个人,却不断的尝着失去的滋味。顾煙想着可能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自己是怎么把桃灼一次次的赶出将军府的,一次次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的。凭什么?凭什么还让你轻而易举的得到?
次日,顾煙将昏迷的桃灼带回将军府,却没管平南郡主,气的老王爷嚷着要和离,从此和顾家划清界限。最后还是病中的老夫人要去平南王府赔罪,顾婵不忍母亲伤神才又登门谢罪,并接回同样昏迷的平南郡主。
无忧拧干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桃灼的脸颊。
桃灼的五官精致,像是一笔一划勾勒出,从画中走出来的。肌肤白皙细腻的几乎看不清毛孔,美的干净透彻,宛如美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