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疫剂的释放在漫长的航程中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没有人会想到那场悲剧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它。
首先是一小部分人的生理数据开始持续出现不正常——光从数据表上来看,他们似乎是感染了某种不明原因的癌症,细胞分裂增殖的速率远超正常水平。在内脏和皮肤下方出现了无数古怪的肿块。
紧接着,那些肿块就开始侵占他们的内脏和其他组织……
斯克里普斯被自己的伴生智脑从冬眠中唤醒。
他检查了那些人,在意识到连冷冻状态都没有办法遏制他们身体里那些古怪的肿瘤后,他不得不含着眼泪将那些人直接在冬眠仓中处死。
但他的决定却并没有控制住那种古怪病症的流行……
很快,越来越多的移民者身体里都出现了肿块。紧接着,那些肿块也出现在了船员的身体里。
“……同一时刻,我发现船上的一名重要船员出现了异状。他总是头疼,并且一直在做噩梦,他感觉到自己的正在与许多细小的生命建立起玄妙的联系……当我决定将那些已经没有办法控制病症的船员和移民者处死时,他表现得无比痛苦,似乎他们的死亡也严重地影响到了他。”
在听到斯克里普斯对于那名重要船员的描述之后,林希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他可以感觉到,斯克里普斯正在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这名三百年前的鬼魂似乎早就知道了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异变。
那些头痛,噩梦,还有那种任何一种语言都没有办法描述出来的“联系”。
“后来呢?”
林希喃喃地问道。
“他藏起了许多人。”
斯克里普斯语气中有一种接近于痛苦的情绪,这让他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怪异了。
毕竟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栩栩如生,几乎让人难以想象他竟然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实体的鬼魂。
那名重要的船员,斯克里普斯没有提及他的具体职位,但可以听得出来他确实有着相当高的权限。所以当斯克里普斯开始大批量杀死有了感染怪病迹象的船员和移民者时,他想办法消除了一些记录。他把那些人藏在了飞船仓库的生物休眠仓里,用染了病的人类躯体代替了那些本应该带到新星球繁衍生息并且生息的地球动物。
那名船员的本意是好的,他只是不忍心看到那么多人就这样活生生被杀死……因为每一个染病者的死亡,都像是在他自己的灵魂深处活生生地重复了一遍。更何况船上的科学家们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却始终都没有办法证明那种特殊的肿瘤是一种传染病。
而且,那些人身上的异变程度并不严重。他们中很多人单单从数据上来看,甚至是健康的。
他只是想要再给那些人一些机会,一些活下去的机会而不是被人这样干净利落果断地杀死——更不要说,哪怕已经的处死了所有的初期染病患者,那种古怪的病症依然不受控制地在船员们和乘客们之间传染不停。
在做这件事情之前,那名高级船员完没有想到,正是自己的这份私心最后让所有人都走向了灭亡。
“那些人变成了虫子。”
林希轻声地说出了那些人的下场。
“是的,没错,巨大的虫子,半人半虫的怪物,从飞船最深处的仓库里一只接着一只地爬出来。它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行动,把还活着的人从舱室中,冷冻仓中直接拖出来,杀死,然后带到飞船的最深处。它们在那里铸造了一座庞大无比的虫族的宫殿。被带走的人就被存放在那里,有些人被转化成了同样的怪物,而还有一些人则被注射了特殊的消化液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肉酱,它们正是用这种东西孵育新的幼虫的。而那名愚蠢的高级船员,早在一切异变开始之前,就被带到了那‘宫殿’的深处。”
“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那种无比作呕的……东西……他和那种丑陋无比的虫子纠缠在一起,身边部都是他生产出来的卵鞘。他变成了异种之母,那群可怖怪物的孕育者,一团只会生产的邪恶的肉体……你知道最可怕的一点在于什么吗?最可怕的一点在于,当时的他依然还有着人类的神智。他一直哭喊着,恳求我杀死他。因为如果他不死的话,那庞大的虫群将会一直一直繁衍下去。而所以曾经接种过免疫剂的人都将异化成没有神智也没有灵魂的低级昆虫。”
“……出问题的是那些免疫剂,在选取有效成分的时候,那些愚蠢的科学家采取了as192上最常见的几种昆虫体内的成分……那是那可怖族群用来为生产食物和资料的有效方式。碳基生物一旦被那种东西感染,便会被标记成它们潜在的食物与工具。”
“它们被称之为异种……在整个宇宙范围内,同一时期内它们只会有一只虫母。在虫母没有诞生的时间里,无论是它们还是那些被标记和感染的生物都不会展现出任何的异相,然而,每隔一段时间,也许是亿万年,也许是几千年,又或许是几百年……新的虫母总会在感染过的生物个体中产生。一旦虫母被选定,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故事就将重新开始——无辜的智慧生命被转变成自己憎恨无比的低级生物,接受虫母和那些异种的驱使或者直接变成食物……整个异种的族群开始在宇宙范围内不断繁殖,不断扩张,直到虫母的离开和死亡,宇宙才会暂时逃离它们的魔爪。”
说话间,斯克里普斯回过头,深深地凝望了身后那群外貌邪恶而且无比古怪的半人半虫的怪物。
“这悲剧不断地重复,然后再重复……看看这些人,他们之所以变成这样子,竟然只是因为你的苏醒。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爱人,自己的梦想,但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作为虫母的你不在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前自杀终止这一切,那么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你而落到这种下场。”
他轻轻地说道。
说话间,一行鼻血缓缓从索里安的鼻孔中流了出来,紧接着,他的耳朵里也流出了细细的血线。
纵然表情看上去依然冷淡而平静,可林希还是清楚地看到,属于索里安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和痉挛。
他立刻就想到了之前倒在飞行器前的杰里——那个老人因为颅内的辅助神经元件的过载一直到现在依然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而且根据布莱斯的诊断,他很可能永远也醒不来了。
“该死——”
他猛然一惊。
“你得离开了!你在杀死索里安!”
他冲着那鬼魂吼道。
只不过,斯克里普斯似乎并不在乎索里安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