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每年惯例,过年前要开总结会,年后还有个规划会,这是王浩给镇守府定的规矩。不过今年船队又用到了极致,到腊月二十几,走清国沿海的和去首里运人的船才陆续回到台北,结果总结和规划就统统延到年后,也还好规划没做出来,因为大年初八从福州来个条快船带回最新消息——大清国要把台南三县废掉,军民撤回大陆。
这是特大利好消息,以后台湾发展就不用再顾虑台湾府那个小行政区影响。两边对番社治理截然不同,大清国是把汉番分开对待的,汉人屯田建村庄,番社清国基本不管,他们只要每半年交一次税就行,那些明郑时期留下来的熟番处在高度自治状态,事实上比老郑家管的那时代更自由。
镇守府这边大不一样,台北连番社都不允许存在,一切人口都要打散编户,以后不管教育,纳税还是征兵,都要把番人化在国人里。这个大变数把民政所有预测彻底打乱。按民政的想法,今年是个调整年,新台那里踏实设了县,新台往南一百一十里土地现在命名为苗栗,这一段丘陵地只会稍加整治,安置人口不会超过四万,明年这里先设一个镇。再往南进入台中平原,这里会把大肚王国再往南驱逐一段,从出了丘陵到大肚溪北这一块地,南北七十里全是水土丰厚的冲击平原和小丘陵地,这里明年会引进闽人和粤琼疍户、海户设一个新的民政区,这块地正中是大安港,那里将大规模整治港口,成为西海岸第一个大港,也是未来的大安县县治所在。
当天晚上,台北镇守府大会议室灯火通明,王浩、许三多和各司集中讨论今年行动计划,因为地盘扩大牵扯到军事部署,军部各司官员一起参加会议。
“大人,把台南三县合过来,从苗栗到打狗(今高雄)直线接近五百里,修路一年肯定修不到,无论如何都管不过来。”
原来一直觉得地盘不够大,现在地盘猛的变大方毅之又为管理愁。这有什么好发愁的,一年消化不掉那两年呗,从现代人角度看,王浩觉得台湾全拿下来还嫌小呢“克己,苗栗咱们跳过去了,大安附近已经有一万六民队,今年把新台的民队调一批南下,再加上各地招募的民人,咱们继续再往南拓两个县就行。”
他在地图上沿着海岸往南推,两个县下去正好到浊水溪的北岸,也就是大清国诸罗县的最北疆。如果只是拓地百五十里,强度确实和拓展新台难度类似,但是这样一来,大清三个县的地盘今年就够不到,方毅之问道“那诸罗、台湾、凤山三县的地方,清国总会剩下些人口,当地还有四五万熟番,怕是今年不能控制。”
王浩的办法就是继续打散,哪怕难度会大些“看康熙的旨意,台南三县的丁口要调回内地安插,咱们就算再用劲,能留下一半就不错了,那些番社咱们给些政策也调一批北上,打散安置在大安到浊水溪北岸,咱们不搞熟番,要不就打散归到国人里,要不就消灭掉。”他把手指在地图上又南推了一段“浊水溪往南现在是诸罗县境,这一段水网密布,田地也肥沃,这里后年要继续往南拓地开一个县,名字还用诸罗好了。”
诸罗县再往南,另一世台南和高雄两地,这是明郑最早开发的天兴和万年两州,北回归线以南的热带地区,按王浩的想法,这附近短期不设县而是搞庄园。
“从清国台南县,也就是安平堡这儿再往南,咱们先不考虑设县,安平暂时设一个大镇,控制住鹿耳门港,再控制安平堡附近一块区域就可以。”
老郑家开拓的田地,在安平北面最远不过六十里,往南却一直拓展到打狗港周围,蜿蜒超过百里,按照王浩的说法,老郑家归降时候上缴大清的二十七万亩田,只有不到三成在王浩划定的新诸罗县里。往南全都是大平原,如果跳过打狗往东往南,又是一块大平原(今台湾南部屏东平原)。
民政司负责民队拓地的副司长金舜马上提问“王大人,安平堡往南将来如何处置,那一段恐怕还能开地百万亩。”这数字许三多心里最有数,他站起来走到地图前拿手标识了一下“从大安溪往南推到安平堡北三十里这条线,南北大概两百四十里,东西六十到八十里不等。这段基本都是平原,上面纵横溪流二十几条,将来筑堤修渠水田就不下一两百万亩,水旱田相加怕是已经有四五个桃源大。”
这张图相当简陋,并不能显示他说的那些平原和溪流,下面马上泛起一阵阵嗡嗡讨论声。他继续说道“就这个月,红毛港疏浚马上完成,这港将来是新台县出海口。马上建设司就要挪到大安港疏浚,大安这个港是将来县治所在,也是军民合用的港口,这港怕是要一直改造到年底。新台龙岗山水库就是再抓紧造,也要到明年夏秋才能竣工。”他抬头看看大家“所以,今年建设司除了往南修路,已经没有人力,在这片新土上修建水利。除非从哪里再搞到上万的奴隶。”
按照桃源的经验,靠天吃饭的水田,产出通常只能达到全水浇田的五六成产量。已经看惯了桃源高产能的民政官员们,马上明白了许三多的意思,新台水利最早要到明年中竣工,按这样的进度,这三个县的水利工程,怕要持续三四年才能初见规模,到那时候,大安、鹿港和诸罗这三个县会成为像桃源那样的膏腴之地,这需要大量人力和海量资金投入。
台湾岛西南一直到岛子尽头都是平原,就是设置了这三个县,也不过占了这块台南平原六成多土地。许三多拿手在地图上又往南推了百里,指在打狗港(今高雄市区)“这里在座大家都熟,这就是左营。”下面的民政干部大多都是左营出海,大家看着许大人的手指处,眼睛里都露出异样的光芒。许三多继续说道“从诸罗到打狗这百里也都是平原,但是没有溪流降水也少,如果咱们也和老郑家那么种地,纯粹靠天吃饭,我这个建设司司长不是白干了。”
许三多的想法,就是台南郑家之地,暂时全部发包出去种甘蔗。甘蔗用人力和水源只有稻田一两成,台南之地是台湾岛最靠南最热带的地方,拿来种甘蔗产量最高,质量也好。“咱们先集中人力,用三四年把北面三个县拓出来,这三县初具规模就能放百万人口,恐怕把粤琼两地所以贱民都挪过来都装不满,还要继续想别的办法扩充人口。”
他指着地图继续往东南推“打狗附近是丘陵地,这地方有好港将来是台南的核心,打狗再往东是南淡水溪,那边现在基本还都是番社,个把汉人也是自己移过去的。实际上整个南淡水溪东面是台湾岛上第二大的平原,有水而且一年三熟,面积有桃源平原三个还大。”
另一世的屏东在这年代,知之者甚少。这消息让下面所有民政官员一下炸了锅,方毅之自己在万年州住了七八年,从没想过再往东不到百里又是这么大片的肥土,他面部已经是痴呆状“这岛子,真是天赐之地,这怕不是能养几百万民。”实际另一世日据时代台湾已经达到四百六十几万人口,那个时代的生产力和两百年前的1688年并没有质的区别,所以许三多回答“如果水利规划的好,光种田、茶、甘蔗轻松能养活四百多万,手工业、纺织和贸易加上还能更多。”
康熙中叶,福建全省人口(加隐民)约莫六百五十万口上下,这么点一个岛子就能装四五百万,还是因为台湾降水大,溪水充足而且平原比福建平原面积大。许三多满意的看着下面一张张兴奋的脸庞“诸位,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年内,咱们争取在台中再造一个台北那么大的根基。三年后,建设司会在台南山里再建一个大水库,这个水库得造好多年,造好了台南也和桃源一样,都是水浇田。咱们这几年没人力开发台南这一大片地,趁这个空档,咱们把那几十万亩都包出去。”
钱俊尧跟着大人们好几年,已经能摸清楚穿越者脉搏,他举手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跟盐田外包一样,把现在咱们精力达不到的,南边的旱地都包给清国人种甘蔗,等将来水库造好了,咱们再收回来种稻子?”
这话算是说对了一半,王浩站到图旁回答他这个问题“不光是为了种甘蔗挣那点租金,这只是一小半目的。”王浩指着打狗左右两块地方“打狗是台南最好的良港,如果台南都开发成农业区,左边能在老郑家基础上重开两个县,右边比着桃源能再开两个县,又得装一百几十万人口,咱们造那么多农业县做什么?等到那一步咱们早就走出岛子了。”下面一片哄笑,以现在台湾在占城、勃泥和倭国的布局,不出五年,怎么也要走一步出去的。
王浩等大家笑声停下来继续说道“粤琼两地的疍户算出来不到五十万口,这两年咱们从闽浙两地引来的民人,南洋各港每年引流回来的,每年加起来约莫两万口,这些民户建台中三个县都不够,台南咱们租出去,除了收税最主要是引人。”王浩的思量,从安平往下的地,统统发包给浙闽粤三省的地方实力官绅,每个庄园至少要万亩大小,规模化生产。
“咱们划一两百万亩,拿出来做农庄,万亩几万亩一家人哪里吃的下来,大清国就得成立几十个公司、商社过来包田,到时候清国会有数百户甚至上千户士绅在台南有产业。他们就要引入佃户来耕种这些土地,到时候咱们在农庄边上划一些水田做乡村,种农庄的地不是自己的,种村里的地,到时候咱们给地契,那些佃户能不被咱们吸出来么。”
工商司的那个侯俊杰脑子也活泛,他马上想到类似办法“大人,咱们在苗栗引了两个闽人开的大盐场,他们现在用着两千多盐户在晒盐。不如咱们去吕宋抓些奴隶过来和他们换,奴隶只要管饭就行,他们肯定愿意。”这说的有道理,不管是盐户还是佃户,东家多少都要管饭给点钱的,奴隶可以随便用,饿不死就行。这样一批批的换出来也能换出不少奴隶,问题是现在台北淘金和矿山用着接近两万奴,筑路、修建水坝用着两万多奴隶,奴隶不富裕而且缺口很大。
王浩眼睛看了许三多一眼,小许也点头,盐丁是最苦的准自由民,地位比贱民好不到哪儿去,能释放为民对他们是最好的出路。“候司长这话没一点问题,和那些商户可以先谈起来,今年咱们抓一票奴隶回来,这些盐户、佃户可以一批批的换。”方司观插了一句“王大人,恐怕奴隶需求量还要再大些,今年后半年开始,有些奴隶到期,可以释放为民,咱们总要放一批给别的奴隶看看。”
王浩点点头,人力问题一直是短板,从来没有真正解决过“富国岛那儿,年底帮着高棉人镇压了一个贵族,等开船了能拉回来两千多,汶莱咱们今年看看能不能搞个一两万人回来。”
民政很清晰了,建三个县再加外包一大块地,紧接着侯俊杰提了两个工商需求“王大人,从鹿港再往南,沿岸都是大片滩涂地,工商打算再联系清国的盐商,再造两个盐场合适吗?”去年光苗栗的两个盐场就晒了近十万石盐,台湾自己消耗不过三万石出头,大头都走私去了福建和浙江。王浩想了想说道“多找几个粤省盐商合着开一个大的,这个场子建到安平再往南,以后苗栗的盐供给台北和台中,这个场子只供应台南一地,规模控制住不要太大,走私朝着广东和琼州。”
广东是清朝盐业主产地,如果往广东走私,查禁的非常严,府里早前还给过指示,不准许在盐上过度刺激大清国。这么说走私量也就有限,侯俊杰心里估算了一下规模说道“属下明白了。另外台南去年被咱们搞得只剩下蔗田,按照两位大人的规划,将来蔗田要开到百万亩以上,属下觉得,咱是不是把水利压榨作坊统一建起来,咱们不控制种但是控制榨糖,那些农庄想偷税都不行。”
这绝对是好办法,桃源的经验,水利压榨不但出糖率提高百分之十五,而且榨糖效率远远高于畜力和人力,如果赶上旺季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开工。只要把榨糖控制在手,那些农庄就是想伪造产量都做不到,有利于工商和外贸统一规划自用、对清和对倭的出口量分配。王浩点点头“这是个办法,不过榨糖作坊的选址要和民政划地外包统一规划,免得地头对不上工坊。”看到侯志杰和方毅之一头,他又叮嘱了一句“糖业走到后头,大概真要一两百万亩。工商这里要建一个专门的科来管理,从种甘蔗到榨汁到酿酒一系列统筹,但不要参与工坊经营,只要做好规划和监控就行。”等到侯俊杰记下他的话,王浩又看着法里亚“科技司这里要继续发布甘蔗选种、栽培到榨糖的悬赏,务必把蔗糖产量和品质提起来。”
大胡子法里亚从去年开始,精力已经逐渐从造炮场转到科技司,这位佛郎机人国语说的相当流利“汪大人请你放心,科技司现在除了悬赏,已经在桃源建设了一个六百亩的示范农场,今年我们在南部也会建一个种苗基地,重点研究各种气候环境和土壤下,甘蔗的选种和栽培问题。相信很快就会有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