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喊您回家 作者:公子乐
昭乐掐住他的脸将他扭过来,冷冷道:“说!别想着不说话,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丁望叹了口气:“昭乐太子,我从没想过要欺瞒您,但您也得容我想想该如何开口呀!”
“不需要!”昭乐掐着他的双颊的手加了点力。“直接告诉你我你做了什么就好!”
“我杀了仲方。”丁望将这句可以激起千层浪的话很平静地说了出来,并告知仲方的尸身藏在何处。“我当日将仲方的头交予您手下的人,让他告知您丁望在此,却不想一直没有回应。今日在阵前看到他便知道是我信错了他……”
昭乐没有理会他的话,起身出去吩咐了几句后回来说道:“我希望你没有骗我,毕竟你在周王身边那么久。”
丁望咧了咧嘴,却扯不出一个笑容:“您派人去看了便知道了。”
昭乐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很是伤人,尤其是眼前的这个人曾为探听消息而付出了男人的尊严,但他实在不敢轻信于这个从小就已经离开齐国前往周国做探子的人。昭乐仍旧坐回床边:“丁望,给我讲讲你最近的经历。你怎么会在清水,又是如何杀了仲方?”
☆、第二十六章 有此佳人在畔,夫复何求 (2331字)
“砰——”
鸣鼓声起,宛若利刃一般,划破静谧的黎明,刺痛了太多人的耳鼓,割破了周国大臣们为周王所营造的华丽帷幕,同时,也斩断了周王今后的奢靡生活。
饶是昭乐、赵灵宫、公子羽这三个如此精于算计之人凑到一处,所思所想尽是一件事,也无法想象、更加算计不到……当他们三国大军已压至周国都城外三十里处时,周王会依然沉溺于声色犬马,搂着他新寻来的美人饮酒。
“三十里处……”周王手中的金樽已在不知不觉中脱手,落在怀中美人彩线精绣的碧色罗裙之上。凛冽的酒香掺杂着美人身上脂粉的甜香,是国破家亡的味道,于甜腻浓厚中醉人心弦,掩饰了人间所有悲苦。
美人捏着丁香熏的帕子,轻轻拭去周王手上的残酒,附和着殿上群臣说道:“请大王迁都于砚郡别宫!”
周王扶着额头,十分痛苦地摇摇头。
说什么迁都砚郡?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还不是为了王室颜面说的好听?说到底不过是他治国无方,在大军压境之日也只好弃宫逃命,得以苟活罢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因长期饮酒而有有些迷蒙的双眼扫过殿上跪着的众人:“今日迁往砚郡别宫,待他日三军到达砚郡之外时,是迁往会康,还是迁往浓郡呢?”
只一语,道破了隐于人心深处的天机。
伏在地上请命的臣子们,听过这句话后,感觉各有千秋。有人觉得诧异,有人觉得悲哀,有人觉得愤慨,有人觉得感动,也有人……觉得很好笑!
周王就是那个觉得好笑的人。
他一直沉浸于王室后裔、天下正统的记忆中,沉溺于大周兵强马壮、幅员辽阔的假象里,沉睡于倩倩美人、玉臂生香的怀抱中。
何时真?何时假?他早已分不清楚。
何人忠?何人奸?他已不想再辨别。
“大王!”美人脸上的脂粉已被泪水融化,原本装点精致的脸孔也因此变得丑陋可怕,不知道这张脸若洗去铅尘又会是怎样的光景。美人叫道:“请大王下令!即刻迁都前往砚郡,以保国本!”
“国本?”周王苦笑。
伴着她的凄凄哀求,大臣们磕头的声音接连响起:“请大王下令迁都!请大王下令迁都!”
周王站起来看着殿上连连磕头的百官,看着不远处还在哭泣哀求的美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大王!”美人哭着膝行到周王脚边,染着艳色丹蔻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周王的衣角。“请您速做决断!即刻迁都!贱妾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呀!您是国之根本,手中掌握着我大周千万百姓的未来!只要您此刻平安前往砚郡,运筹一番,必定能夺回一切!”
周王倾身扶起脚边的美人,命令道:“传令下去,即刻迁都前往砚郡!唉……愿能如你所言。”
迁都之事除了需要周王亲身前往外,再没有什么需要他操心、操劳。
他窝在马车里搂着身边的美人,低声问道:“你可知道为何满宫佳丽,我只带你一人前往砚郡?”
美人脸上的妆还不及修补,甚至都没来得及洗一把脸,便已随着周王上了马车。她顶着这张像是唱神戏一样的花脸看周王,许久无语。
周王微笑着搂紧她,亲了亲美人的额发,也不再开口。
周王迁都这件事,在赵灵宫看来是一件十分可笑又十分合理的事。
他靠在椅子上傲然说道:“这傻东西向来只会玩儿,他逃亡砚郡又如何?不过是晚死几天罢了!他若此刻乖乖留在都城,将周国土地拱手奉上,我或许还能饶他一命。”
魏慈明不算是他的谋士,更不似王适之那般时时情愿陪伴他。所以,这话是他们已攻破周都东城门后,一个将士与别人说笑时才让魏慈明听见的。
魏慈明掐指算来,发觉距离周王逃亡之日已有半月之久,比起之前轻而易举的攻下沫前和临卢来说,这攻破周都倒也是耗时已久。现今已耗费半个月的时间,还只是攻破了东城门,之后城中之战,也不知会是何样结果?
他捻着佛珠走向赵灵宫的王帐。
“魏……”守门的小兵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魏慈明才好。
听人说起这个魏慈明的时候,总会说他是齐国送来的人质,大王信不过他才带在身边看守。然而他日日跟在大王身边,瞧见的却不似传说中那样,大王待这魏慈明,竟比昔日待王大人更好上几分。
魏慈明也不愿听这小兵如何唤他,若是唤出几句不爱听的,倒是更添烦忧。他皱了皱眉:“劳烦军爷通报一声,齐国太子太保魏慈明求见赵王!”
小兵进去通报了。
魏慈明独自站在王帐前,嗅着营中满溢的铁锈味。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慌张突兀地侵入心中,刹那间便乱了心思。一时难耐,他不得不捂着胸口又一次咳了起来,自打正月那场雪后,他身上旧疾又起,总是会不停地咳嗽。
小兵出来的时候正赶上魏慈明因咳个不停蹲在那里,他也蹲下身对上魏慈明已憋红了的脸,略带歉意地说道:“大王此刻尚有要事,不能见您。”
“为何?”魏慈明还是咳个不停,是以这只有两个字的词,在他说起来也是不容易。
小兵低下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正犹豫间,忽听帐中传出大王的声音:“还不快滚出去给他看!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将你乱棍打死!”赵灵宫的声音犹未落绝,军医已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伸出手就要搭魏慈明的腕子。
军医手上那一抹红色如此鲜明,如此刺眼,尚且带着温度,滑腻腻的血就这样印在了魏慈明的手腕上。
他知道,这一定是赵灵宫的血。
魏慈明并未因这一抹红色止住咳,反而因其触动内心而咳得更加厉害起来。他抽回手捂住胸口,推开身边的军医,毫无顾忌闯进王帐之中。王帐中他深藏于心中的那个男人,正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