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卓向那身影走去,层层枝叶绮丽而开,容华站在一众侍人中央,向她伸出那撑着华丽袖袍的胳膊,脸上还带着几分平常的笑意,神采俊秀,竟有些暖融融的。
这笑意不是为了她,只是因为玩的开心,对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东西也给了几分好颜色。
人卓恭敬的把球递上,却是他身边公公接过。
“下去吧。”胖公公垂眼说道。
人卓却没有动,她低声说道:“这蹴鞠球不好玩,奴才会更好玩的。”
容华身边恭敬的垂着头的侍人们都惊呆了,这小子,不要命了。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帝卿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胖公公怒视着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作势要把他拉下去,却被容华打断了。
许是今天心情好,便多了几分耐心,容华好奇道:“你会什么更好玩的?”
“奴才会一种西域传过来的斗兽棋,还有羽毛球,撞球。”人卓绞尽脑汁的想起这么几种。
容华凑近了瞧她,仔细端详了片刻,听着她说的那些确实有些稀罕:“本宫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斗兽棋,羽毛球的。”
“这个奴才云游四海的亲戚教奴才的,若是不好玩,奴才任凭处罚。”人卓垂着头,隐隐能看见容华的袍子下绣着金线的靴子,不愧是一国帝卿,有钱。
“这奴才打哪来的?”容华转头问一旁的胖公公。
公公笑着说:“这是府里洒扫的小侍颂玉,粗鄙之人,不登大雅之堂。”
“名字还不错,在本宫身边做个斗兽棋看看。”
“帝卿身份尊贵,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呆在您身边,再冲撞了您。”胖公公苦哈哈道。
容华瞪了他一眼,胖公公吓的立刻噤声了。
容华接过蹴鞠球转身离去,胖公公回望了一眼还跪在那的颂玉,用口型说:“还不跟上!”
人卓跟着容华的随从们来到园子的开阔处,容华继续和随从玩他的蹴鞠,人卓在旁边的石桌上做兽棋。
玩了一会蹴鞠球,也觉得没啥意思了,他凑在人卓的桌边,拿起一块刻好的小木牌,翻来覆去的瞧,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皇家与生俱来的贵气。
上面刻画着一只朱砂色的大象,另一面什么都没有,平平无奇。另一块也有一只大象,涂的却是蓝颜色。
人卓画好格子,将十六块牌子摆成一排,指着上面的狐狸说道:“狐狸吃老鼠,狗又吃狼,按照大小依次类推,但是这小小的老鼠又能吃最厉害的大象。”
“小小的老鼠怎么能吃大象呢?”容华一脸的不信。
“回帝卿,因为这小老鼠特别灵活,大象身体太庞大碰不到它,它却可以钻到大象耳朵里,从身体里搞破坏。”人卓恭敬的答道,想了想,觉得这老鼠还挺像此时此刻的她自己。
容华听到这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和恶心,他青着脸微怒的看着这小贱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眼看他脸色不对了,人卓赶紧把木牌背扣着,打乱顺序,放到格子里。
“帝卿先请,若先翻到什么颜色,您就是什么颜色的一方。”
看着好像确实有那么几分有趣,容华的不满被兴趣冲淡了,他伸出洁净如玉不染烟火的手,翻开了一块牌子。
玩着玩着,容华越发觉得新鲜有趣,便拉着人卓一直玩到了傍晚。
容华看着他还算中用,便留他暂时在身边伺候。
晚上容华去寝殿内更衣用膳,人卓跟其他小侍们呆在茶水间旁边候着。这些侍人可不如在帝卿面前乖顺,看到这颂玉讨巧谄媚的得了主子青眼,一个个眼红着呢。他们面色不善的看着他,把他晾在一边。
容华正用膳,便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是塞北边关来的信,崔舒雅的信。他一下子连饭都不耐烦吃了,让人呈上来,看了片刻,面色越发的有几分不对。起身进入内室,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还记得,那天。
繁复的礼节后,终于等到夜幕深沉,宾客散去。
华帐层层落下,灯影幢幢中,二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在令人缭乱床笫中,容华却敏感的察觉到崔舒雅几分难以掩饰的嫌弃。
一时之间,心如坠冰窖。
后来的日子里,崔舒雅总是淡淡的,恭敬多,情爱少。想象中的琴瑟和谐,耳鬓厮磨,就像是遥不可及的梦。
他呆呆的坐在铜镜前,摸着脸颊边上被头发特意遮挡起来的,指甲盖大小的痦子一般的胎记。
人卓被侍人们孤立的呆坐在一角,昏昏欲睡,直到有叫声响起:“来个人,给帝卿送羹药进去!”
这时候进去给帝卿送羹药不是找死嘛,这贵人不爽了可是会随意打杀人的,可这羹药又不得不送。侍人们面面相觑,最后他们都看向了新上来的颂玉。
“你,就是你,把这羹药送过去,小心着点。”一个碧玉盅被塞到人卓怀里,别人不敢去,众人嘲讽怜悯的看着她,仿佛她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