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集团对文阳某公司的收购已经进入尾声,还有不少收尾文件等着他进行最后的确认,他本是想趁着离开文阳前过去看看从小就没离开过家的弟弟,不料手机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
手机关机了半个晚上,果不其然,邮箱里已经堆了十几封工作邮件。好在经过他多年的培养与筛选,集团内部的核心工作人员早已熟悉了他的工作方式,公司发来的邮件有条不紊地在邮箱里排列着,前缀整齐地标注着紧次程度。
他先把前缀标注着【重要】二字的电子邮件打开查看,一一进行回复。老陈大概就在附近,还没等他把第三封邮件回完,老陈就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表情稍显局促地冲他笑笑:“不好意思温总,这都快中秋了,听说这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鲜肉月饼,我去给孩子买一盒尝尝。”
“没事。”温承书抬起眼睫淡淡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月饼盒上,天天重复道,“快中秋了?”
“是啊,下个礼拜六就中秋了。”老陈系好安全带,转过头看着温承书,“回沂市吗温总?”
“嗯,先把我送回公司吧。”
“回公司?”老陈提醒道,“到公司可能就要到凌晨了。”
“嗯,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温承书垂下眸子,继续回复重要邮件,停了停,突然想到什么,又抬起头说,“老陈,你明天有时间的话替我去花鸟市场买一套饲养器具,顺便问问受伤的白文鸟应该怎么照顾。”
“好的。”老陈一边应声,一边疑惑地从后视镜里望了他一眼,目光这才注意到温承书手边的座椅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纸盒子,一只白白小小的圆脑袋从纸盒里面探出头来,绿豆大的小眼睛滴溜溜地来回转着。
“哟,这小鸟哪来的?这么可爱。”
温承书侧目往小鸟那里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一个小朋友捡的。”
待温承书从他办公室里那张宽敞的办公桌中抬起头时,一抹暗红色的曙光正从远处划破乌蒙蒙的苍穹,天已经快亮了。
他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细边眼镜,阖眼略显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山根,偏过头朝落地窗外望过去,万籁俱寂的城市被初升的太阳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薄光,如同从光陆流离的长夜繁梦进入了休眠模式——这是温承书最喜欢的清晨,平静安闲的清晨。
沂市是个永远属于年轻人的城市,仿佛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年轻人自以为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却又在转眼之间迅速消失在如浪涌来的人群里,再次成为挤破了头想在这里扎根的茫茫分子之一。
温氏集团正坐落于这个城市最为繁华的贸易商圈中心,温承书的办公室在公司的最顶层,侧边朝阳的整面墙被打通成钢化玻璃材质的落地窗,视野极为开阔,放眼便能览尽繁华都市。
他从椅背上坐直了身子,桌角的盒子里那只白色的小鸟正将脑袋埋在雪白的羽翼下,乖巧而安静地酣睡着。他刚伸出手指靠近,小鸟便警觉地抬起了小小的圆脑袋,怯怯地望着他。
于是温承书伸了一半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提防意识还挺强,比它主人强点。
他捏了一小把小米洒进盒子里,这是昨天夜里回公司时老陈从安保室里那只鹩哥那儿讨来的口粮,小白鸟似乎不大愿意吃,只看了两眼就又将脑袋埋进了翅膀下。
温承书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指,靠在椅背上盯着小鸟看了一会儿,莫名想起了那个看上去脑袋不太聪明的漂亮小孩儿,和他那位朋友戛然而止的半句话。
梦中情人?
这个词儿在脑子里一出现,他左边的眼皮便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裸露在外的肌肤也突然布上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和那个小孩儿短暂的初遇,强行屏蔽掉记忆里那部分难以言喻的画面后,心想也没什么特别的,或是能让人勾起什么特别想法的内容。况且就凭那小孩儿……那样不同寻常的个性,他那天的行为怎么都和英雄救美搭不上半点边儿,现在回想起来,甚至颇有点狗拿耗子的感觉。
但除此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到两个人还有什么别的交集。
被一见钟情这个可能性堪堪在脑子里闪过一刻,便迅速被他从脑中驱逐出去,这种事情在他这个年龄看起来实在有些啼笑皆非了。
确实曾有过不少人以所谓的一见钟情为借口追求过他,或者向他示好,他心里也一直再清楚不过名利场上的一见钟情钟的是什么。
那小孩儿却明显与那些人都不大一样,哪怕是连对他殷勤的方式都直白又单纯,特别是那双看到他便会笑起来的眼眸,干净得不掺任何杂质,就是透着股傻劲儿。
纵使他温承书看惯了好看的皮囊,也不得不承认那小孩儿还是足够吸引目光的,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薄薄的眼皮儿,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眸子是澄澈而浅淡的琥珀色,笑起来时眼睛会勾出一道柔和的弧度,衬着眼尾那颗晶亮的小痣也温柔又特别。
——可惜是个小朋友。
他伸手拿起眼镜戴上,起身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带着小鸟离开了公司。
“弟弟,以后,嗝……”邢野裹着一身酒气,勾着温宜年的脖子从学校对面的ktv里出来,一边凑到温宜年脸前说,“……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有什么事儿你尽管来找我,甭跟我客气。”
温宜年有点感动,说:“谢谢野哥。”
邢野捏了捏他的脸,嘿嘿乐道:“还叫什么哥啊,叫嫂……卧槽!”
门口有几步台阶,他只顾着说话没注意,走到跟前才发现脚下的步子猛地一空,拽着温宜年差点栽下来。
旁边的温宜年人瘦,加上这一晚上跟着几个哥哥姐姐有一口没一口的也抿了不少酒,这出了门被迎面扑来的沁凉晨风一吹,脑袋里也晕乎乎的,脚下跟踩着棉花似的,别说撑住他了,险些自个儿也被他一个踉跄带着从台阶山拽下去。
“哎呦我的祖宗们欸。”跟在后面的郝飞赶紧伸手过去拉了他俩一把,眉头皱出了个标准的川字,“你俩还成么?哎小可爱你清早是不是还有课呢?”
“旷了!”邢野捞着温宜年站稳了,大手一挥,气势豪迈道,“弟弟听我的,都上大学了不旷课不白上吗?”
温宜年本来就迷迷瞪瞪的,听到这话白嫩的小脸立马一绷,也学着他的样子一挥手,豪气道:“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