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泽闻声忽然嗤笑了声,“你倒是想和人双修,谁跟你啊?”他伸手搭上了孟长青的肩,慢悠悠道:“师弟,我跟你说,没有哪个姑娘会看上一个整天只想着洗衣服的男人,真的不骗你,洗衣服那是女人干的活。”
“你不洗衣服,也没见有谁喜欢你啊。”
陶泽:“……”他冷冷扫了眼门槛低声道,“快滚!”
孟长青立刻滚了。
孟长青回到放鹿天,一进大殿正好看见李道玄,他猝不及防地顿住了脚步,下意识退了两步躲到了门外,他还没吃药,特别怕身上邪气泄出来一两丝,见着李道玄恨不得绕道走。
李道玄似乎没听见动静,没说话,孟长青伸出头够了眼,正好对上李道玄望着他的视线,腿瞬间软了。大约是心虚过头了,竟然没出去行礼,头一缩又退了回去,装作一副“没看见我”的样子,溜了溜了。
李道玄开了灵识,看着孟长青自我催眠似的往殿外走,还时不时扶两把背着的白露剑,走了一会儿,变成了同手同脚,大约是慌了神,又过了会儿,突然开始跑,猛地撑着墙跃起,一个轻盈的纵身翻进了院子,衣摆斩出一道明亮弧度,溜了。
李道玄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过了许久,忽然露出个极轻的笑。
孟长青把堆了小半个月的衣服全洗了,洗了一下午,然后他坐在后山的溪边看了会儿风景,金灿灿的银杏上落了霜,他有些恍惚地想,秋天到了。山中岁月深,一个寒暑接着一个寒暑,不知不觉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他回头看了眼那把放在山石上的白露剑,起身把衣服收起来,一把捞过剑背在身上,往自己的院子走,一步一个脚印。
等他再次回到大殿中,李道玄已经不见了,屋子里熏着水沉香的味道,孟长青有种错觉,好像李道玄还在似的,不觉又是一阵恍惚。
*
齐先生给学生放了一个月的假,秋日阴雨绵绵,齐先生有旧疾,一到秋天便会头疼腿疼,索性停了课。不过其他几位先生的课倒是照常上的。
这一日,孟长青从书院出来,正好撞见了跟着齐先生的小道童,那小道童手里拎着两大坛子酒,看见他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声,走了,鼻子都快冲着天了,结果脚下被碎石头绊了下,一个倒栽葱摔了出去。
孟长青差点来不及扶,一把揪住了他,结果小道童手中的两坛子脱手而出,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小道童愣了会儿,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碎、碎了!碎了!”
“哎,别哭啊!”孟长青连忙松手,把他放下来。
小道童忽然冲他喊,“都是你!都是你!齐先生要生气的!酒没有了!”
什么都没干的孟长青被他吼得一顿,那小道童一下子蹲在地上捡那些碎片,眼泪根本止不住,“酒没有了,酒没有了。”
孟长青其实想和他说“小哥,咱们书院禁酒”,但是愣是没说出声。
半个时辰后,孟长青把两坛子新酒递给他,小道童抽着鼻子,红着眼睛望着他。
孟长青道:“我刚去问隔壁山的李岳阳师姐借的,她家乡的‘明月思’,拿回去给齐先生吧。”
小道童不说话,抬手揉了下眼睛,“你、你要跟我一起走!”小道童想的是,反正孟长青这人怂,齐先生若是问起来,他便说这酒是孟长青打碎的,孟长青肯定不敢反驳!想着,他偷偷看了眼孟长青的神色。
孟长青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道:“我不能跟你一块走,我得回山了,天色已经晚了,若是我迟回去,我师父会发现的。”
“不行!你得一起走!”小道童一把揪住了孟长青的袖子,“你你你不许走!你要跟我走!”大约是因为知道自己理亏,语气低下去,又骤然凶起来,颇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意味。
孟长青看他这副样子,小孩红着眼睛,死死拦着他,他忽然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小孩都怕做错了事,他曾经打碎了李道玄的白玉佩,躲在山下一夜没敢回去,一直哭,李道玄来寻他,把他从山洞里抱出来,一点点擦去他的眼泪。
“好吧。”孟长青叹了口气,“快点走吧。”
小道童瞬间破涕为笑。
两人上了山道走了会儿,绕过一片野林,便到了齐先生的院子,孟长青三个月前因为停溪墨的事得罪过齐先生,齐先生到昨天为止还是很不待见他,他想了下,小道童忽然扯了下他的袖子,缩着脑袋不说话,孟长青只能上前敲门。
屋子里有动静,却没有人声,孟长青喊了声“齐先生”,伸手推开了门,酒气扑面而来。
齐先生已经喝了许多,地上躺着许多空坛子,他刚刚便是命小道童去拿新的,实则他已经酩酊大醉,一只手在墙上空画着什么,似乎在写字。
孟长青喊他,“齐先生?”
齐先生回头看他,头发微微散开,那是个中年的儒生,不知道为何却上了玄武道门教书。齐先生刚来玄武那天,便在书院最高的那山头上立了块碑,“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
十个字骨势森森,有天下开合之势。
那是玄武的学生第一次见识到道门之外的风流。
此时玄齐先生正回头盯着孟长青,手停在半空中,似乎在画钩时顿住了势。
孟长青以为他要骂自己,正打算缩脑袋装怂,却忽然听见齐先生问他,“你怎么来了?”
孟长青弱弱道:“给齐先生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