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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波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3
    鲸波 完结+番外 作者:巫羽

    他心想:这个慕远鱼不知是何许人也?

    作者有话要说:慕远夷:你才鱼,你全家都鱼!(不对,我全家似乎还真是鱼)

    第2章慕远夷

    慕远夷是位清俊后生,他端坐在席上,悠然饮茶,案前果糕成盘,老仆好茶好食招待,他欣然享用。人世的许多东西,他还是喜爱的,所爱并非绮丽的帛缎、璀璨炫目的珠玑——不稀罕,喜欢的是精致的人间美食。

    年幼时的他,初上岸那会,也曾因为贪食人类的蜜饯、糖糕,而让自己的鱼肚受累。

    柔软甜美的乳酥,小口一咬一抿,贝齿细细咀嚼,他在品尝回味,他修长的身子微微倾向漆案,那神态仪貌,优雅别致。陈景盛入堂,落目便是这样一位风雅客,乌发挽星冠,一袭湖蓝鹤氅披身,侧颈上露出一截白色的交领。

    光是一眼,陈景盛心中便生出几分喜爱,续而心底浮升疑惑:往时来访者都年长,从不见叔祖有这样年轻的友人。

    怕不是来骗吃骗喝?心中又忖:他这般仪貌,断然不是个骗子。

    慕远夷轻轻拍去指尖沾染的乳酥粉霜,手指细长光滑,他缓缓抬头一睨,正见一位四肢粗壮的年轻男子在端详他。此人衣着平实但料子极好,猜想是这座大宅的少主人,可猛一看,又觉他粗拙,大抵是个乡民而已。

    也是慕远夷见多了仪貌出众的人,才会觉得陈景盛是个乡民,他明明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长得也英气。

    陈景盛本直勾勾看人,被对方察觉,他倒不显尴尬,稳稳落座,从容问询:“不知公子贵姓,从哪里来?”

    见他举止自若,听他言谈简洁,慕远夷不冷不热回:“慕远夷,瀛南人氏,昔时先父与陈老员外往来稠密,我今日路过泉州,特来谒拜。”

    他自报家门如此直接,全然不似当今世人,前些日海上起风暴,他又是如何渡洋前来泉州港呢?

    慕远夷这般说辞,明显可疑,陈景盛一时走神,光想:此人声音清亮悦耳,似古寺钟铃,听之令人心往神驰。

    陈景盛仍在打量慕远夷,嘴角不觉微扬,弄得慕远夷有小小郁闷,于是不慎又吃了一块乳酥。

    “叔祖近来病势越发沉重,令人担忧。我这两日正在差遣家奴,通报叔祖的海内外故交,恰好慕公子前来。”陈景盛眼底一抹亲和之意。

    慕远夷轻轻点头,似乎毫不意外,淡语:“我知他命不久矣。”

    陈郁如风中残烛,即将寿终正寝,就是没出那一件事,慕远夷也会前来探看这位旧友,送他最后一程。

    一句云淡风轻的“我知他命不久矣”,让陈景盛瞪了下眼,然而慕远夷并没理会他的惊讶,徐徐道:“他大限将至,当在三日后。”

    陈景盛神色一顿,稍作思考,并未作询问。叔祖交友中,有不少奇异人士,这位年轻士子大概就是其中一位吧。

    两人一番简短交谈后,陈景盛领上慕远夷往后院前去。

    后院花草树木繁茂,越显得人少寂寥,叔祖孤僻喜静,独居于此。好好的院子,从不见孩童玩戏的身影,叔祖终此一生,未留子嗣。

    到他病重时,孤寂的后院才热闹起来,仆人往来听令,也时不时有亲戚前来刺探。陈景盛知晓陈郁厌烦这些亲戚,能挡下的纷扰,他尽数挡在院外,哪怕遭亲戚诮骂。

    两人来到病床前,陈郁仍未清醒,陈景盛本想唤醒他,慕远夷抬手制止,他打量衰老枯槁的陈郁,神色忧郁,那忧郁之中似又挟带几分惋惜。

    陈郁在床上渐渐转醒,他似有感应,他眼角的皱纹颤动,他睁开了眼睛,那眼睛不再像宝石般闪动光泽,它黯淡如熄灭火焰的黑煤。曾经他风华正茂,翩翩甚都,哪怕当年他哀恸憔悴,也不减昳丽。

    慕远夷未曾想过,他会见到陈郁这幅衰老而近乎丑陋的模样,皱皱巴巴的皮肉附着干瘦的骨头,像具皮囊一般。

    陈郁黯淡的眼睛,在见到慕远夷的刹那间曾亮起过,带着喜悦之情,布满细皱纹的嘴角上扬,他悠悠道:“远夷,你可是来了。”

    慕远夷颔首,眼底一抹深意,言语亲切:“叔茂,我来看你了。”

    他坐在床沿,握住陈郁的手,丝毫没有晚辈的样子,反倒像陈郁的同辈友人。不只他如此对待陈郁,陈郁对他也像老友那样亲昵,这令陈景盛感到十分惊讶。

    一个是耄耋之龄的人,一个是十八九岁的后生,他们会是同侪?会是多年挚友吗?可不是咄咄怪事嘛!

    陈景盛瞪大了眼睛,他心中泛起不安,他拳住手,待他思及,张开手掌,手心皆是汗。

    陈景盛本该成为一位愚笨的庄稼汉,在叔祖返回南溪居住之前,他是族中孤儿,黑瘦可怜,寄人篱下,挑粪提水趔趄走在田间。年幼的他,抬眼所见,只有南溪绵绵起伏的山岭,他不知道山之外是什么。

    后来叔祖隐居南溪,怜悯他的遭遇,抚养他,送他去,也带他到外头游历。他从此才知道山之外是另一番热闹场景,有市井十洲人的繁华城市,有弯弯绵延的海岸线,浩瀚无垠的大海。

    这么些年,他自诩见多识广,奇闻异事听得许多,可是此时,他看不透慕远夷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也无需看懂,因为叔祖很快将仆人支走,连他也一并差遣出去。

    叔祖是个神秘而复杂的人,他早年的很多事,从别人口中听来都十分离奇、怪谲,陈景盛也不知道真实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