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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刮起了大风,姜玟桐晕晕乎乎回到家的时候觉得有点冷,还以为是降温了,等到夜里手脚冰凉地缩成了一团,她才意识到

    自己大概是病了。

    这一病,就是好多天。

    “桐桐姐,你怎么起来了?”躺了两三天后,一大早,满脸满手都是面粉的高圻,穿着一件可爱的围裙转过身来,“你放心,

    我不会把房子拆掉的。”

    为了防止传染,程跖把小星星带回了锦星照顾,而号称要全天照顾姜玟桐的高圻,顺势向乐团请了几天假。

    谁能想到,曾经连煤气灶都不会开的小公主,经过几天的密集试验,终于也能煎出一个完整的荷包蛋了。

    姜玟桐向厨房里探了探头:“我今天感觉好多了,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我……”高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有点想学那个葡萄干软饼,可是我不知道要放多少面粉。”

    自从那一天吃了姜玟桐做的葡萄干软饼,这食物便成了高圻的执念。在姜玟桐病倒之前,她几乎每天都要为高圻做上一沓饼。

    而无论姜玟桐做了多少,高圻都能一张不落地全吃完。

    后来,怕高圻吃坏肚子,姜玟桐有时会留下一些面糊放在冰箱。但即便这样,偶尔在深夜起身时,她也能撞见高圻窝在厨房翻

    来覆去地烙着饼。

    “不想吃别的东西吗?”姜玟桐替高圻擦去了脸上的面粉,“我做的炼乳西多士也蛮好吃的,今天想不想换个口味?”

    “……嗯?”高圻硬邦邦地应道,“我才不要换口味。”

    这刻板的语气倒是跟高塬一模一样了,姜玟桐笑道:“我已经大好了,你今天要不要回乐团上班去?”

    高圻的神情变得警惕起来:“桐桐姐你想赶我走?不要不要。”

    “我昨天看你们乐团的网站,今天貌似有一场慈善演出,你不想上班也行,陪我去看演出怎么样?我的音乐荒废了好久,是时

    候去熏陶熏陶了。”

    高圻似乎对这个请求有些意外:“慈善演出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名角。听那帮混日子的家伙演奏,还不如我在家里给你拉大

    提琴,虽然大提琴我是业余的,也比那些庸人强!”

    姜玟桐一笑:“这样吧,你今天下午陪我去看演出,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转一转。”

    连续几天没有上直播,姜玟桐刚一上线,直播里就炸开了锅。

    控场王“小草莓”叫道:“真实的桐桐姐上线了!!!你瘦了!!!好想穿越过去感受你的真实体温。”

    “我严重怀疑你在开车。”

    “同意。”

    “同意+1。”

    直播间的气氛还是那样轻松,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候着她,很快就刷了屏。

    聊了会天,趁着还没开盘,“小草莓”贱兮兮地问道:“桐桐姐,关于你,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

    个?”

    “是关于平台的事吗?”姜玟桐想了想,“那我要先听好消息。”

    “经过我们坚持不懈地打投,桐桐姐,你的数据已经进了平台前十。”“小草莓”掩饰不住得意,“我宣布,桐桐姐你要红

    了,大红大紫那种。”

    “哪里至于嘛,不过,数据这么好看多亏了你们呀。等哪一次线下会结束后,我请你们吃饭。”

    “那你请得过来吗?”“小草莓”一连发了好多个白眼,又说道,“接下来,我要说坏消息了。其实也不算坏消息,你下线这

    几天,那个爱嘚瑟的点评大师syy的家伙再也没出现过。我也是闲的,你猜怎么着,我去翻了他的账号,他竟然销号

    了!!!”

    有几个粉丝也附和道:“我们也发现了,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忠粉,没想到这么无情!”

    姜玟桐笑道:“……没什么。兴许是觉得我的直播太无聊了,这么久都没有进步……走了就走了呗。”

    “怎么可能?那他一定是瞎了眼,平时口气这么拽,我还以为他是多牛的人物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小草莓”又

    说,“还有,平台这段时间也是多事之秋,我在平台大群里混,听有人讲那个月桐资本撤资了,平台的领导正在找新的金主

    呢。”

    “哦……”姜玟桐愣了几秒,终于沉默下来。

    有人看出她的表情变化,劝慰道:“没事的,姜大美女这么大流量,不要太在意这些。”

    中午收了盘,姜玟桐正准备带高圻出门吃饭,财富中国的负责人却亲自打来了电话。

    负责人先是笑呵呵地恭喜了几句她的排名,又东拉西扯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这才说起重点。

    “那个萧总撤资的事你知道了吧?你今天上线了,我估摸着也快知道了。别担心,这次撤资不影响我们的业务开展,萧总给我

    们推荐了另一家私募,基本上谈妥了。你还是继续好好干,不要受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

    姜玟桐有点奇怪他的态度,但还是应承道:“那是一定的,财富中国是我的起点,我很珍惜这份工作机会。”

    负责人笑道:“是啊,快6个月的时间做成这样,也超乎我们所有管理层的预料。同一款投顾产品,在你这里宣传,就是比在别

    家卖得多,我们可得把你留住。啊,对了,你看我脑筋,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什么?”

    “你入职时不是跟萧总签了一个对赌协议嘛。具体条款我看不到,但是萧总临走前说,你的业绩已经提前超额完成了,为了给

    你鼓励,建议我们将原定的四六分成改为三七分成。其他所有的条款从今天开始失效。”

    负责人语速很快,声音听起来也愉悦得很,不一会儿就结束了电话。

    其他所有的条款,从今天开始失效。

    姜玟桐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句话。她捏着电话僵坐在换鞋凳上,直到高圻催促才站起身。

    高圻在家里嚷了一上午不想去看演出,可出门时还是换上了她最好看的冬装,哪里有窝在家里蓬头垢面的萎靡模样。

    她明明化了精致的妆,还是在车上把镜子照了又照。

    “桐桐姐,工作以后的环境是不是都巨复杂?我看你接了个领导的电话,消沉到现在,这么严重吗?”高圻把眼影又加重了一

    些,随口问道。

    “也不是,分人分环境。”姜玟桐也问,“那你呢,这个乐团你喜欢吗?”

    高圻涂抹眼影的手一抖,斩钉截铁道:“不喜欢。”

    肖邦夜曲慈善音乐会就在高圻实习的锦瑟西洋乐团举行。乐团规模不大,但是装潢现代,印刷品精美,门口迎宾的工作人员漂

    亮又有礼貌,实在是出乎姜玟桐的意料。

    还没到入场的高峰期,候场大厅里人不算多。一队穿着礼服的年轻女孩嬉笑着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看见高圻,把头的高挑女孩

    眉头一皱,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不过,大概是看到姜玟桐在一旁,她们倒也没有停留太久,趾高气扬地往后台去了。

    “那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叫什么名字?”姜玟桐问。

    “鬼知道,可能叫丑八怪吧。”

    听过高圻对她们“混日子”的评价,姜玟桐原本没有多少期待,可第一首降B小调响起来,她才意识到根本不是这回事。

    高圻的表情也足以说明。

    台上女孩穿着的礼服不比高圻的一件普通T恤更贵,方才也是翻白眼小队里的一员,但坐在钢琴前,就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高圻紧紧盯着她,眼神里都是羡慕,嘴里却念念有词:“姿态还是不够放松,弹得太紧了,教练的训话肯定又忘了。”

    姜玟桐从来没有见过高圻这样专注的时刻,她于是轻声问道:“你有多久没上过台了?”

    “很久都没有上过了。”高圻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才不稀罕,我比她们弹得好一千倍一万

    倍。”

    年轻女孩们每一人都分到了一首曲子,一开始高圻还轻轻地跟打着拍子,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沉默。

    中场休息时,姜玟桐说要去洗手间,瞬间就不见了人影。高圻独坐了一会,便不由自主地逛到了后台。

    这里是她待了几个月的地方,通往后台的路甚至比回学校的路更加让她铭记于心。

    她热爱着音乐,同时也不愿意承认,即便遭遇了不公,其实也热爱着这里的一切。

    然而在她魂牵梦萦无数日的后台入口,却站着一个人。

    姜玟桐站在那里,背后是舞台倾泻过来的银色光晕,身前是比她还要高的女孩。

    其他的人看好戏一般,远远地站在一边。

    姜玟桐掷地有声地开口:“你们每一个人做了什么事,我都清楚。你,乐团明令禁止在外接私活,你去酒吧弹了多少场,需要

    我帮你列出来吗?还有你,乐团布置的创作课题,你找了多少个枪手才拼凑出来?每一个人……我告诉你们,每个人,谁也逃

    不过。”

    女孩们大惊,似是都不清楚彼此的真面目,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你有什么证据?”高挑女孩问。

    “能查到自然是有证据。你们觉得高圻不行,可你们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刚才听了你们的演奏,你们都是有前途的女孩,但如

    果你们再对高圻无法无天,这些事就不只是讲给你们听了,记住我的话。”

    姜玟桐说完这一通话,扶住默默在一旁的高圻,大步走了出去。

    时间已至傍晚,晚霞将高圻的脸照得红彤彤的,那些闪着光的地方,不知是她的眼影,还是她的泪痕。

    她像乖巧的小猫一样跟在姜玟桐身后,直到两个人走到宁阳大学门口,才大喇喇笑道:“桐桐姐,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哪里找

    来的这些八卦。”

    “这你就别管啦。”姜玟桐拉着她走进校门,“带你去一个地方,时间正好。”

    宁阳大学早已换了模样,曾经的食堂,曾经的宿舍楼,曾经的超市、邮局,如今只存在于朋友圈的回忆文章里。

    姜玟桐不知道带高圻来这里,有多大原因是为了陪她散心,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操场上。

    这是宁阳大学的主操场,操场上有高高的瞭望台,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两个人搀扶着爬了上去。

    这是高圻头一次觉得姜玟桐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

    “桐桐姐,我第一次在方墅见你的时候,对你很不礼貌。对不起。”高圻呐呐道。

    “没事,我后来也抢走了你的哥哥啊。”

    高圻笑了声,又说道:“自从妈妈去世后,你是唯一一个愿意为我出头的大人,我哥不算。”

    “你要愿意,我可以一直当你姐姐呀。”

    “不……”高圻抬起头来,“我想让你当我的嫂子。”

    女孩的脸上有蜗牛爬过一样的斑驳痕迹,妆花得不成样子,但她还是尽力露出一个笑颜来:“你在家里躺了这么久,这肯定不

    是你自己查的,是程跖哥,对不对?”

    “嗯……程跖就是这样,他帮人忙从来也不说。”

    “是啊。”高圻面对着霞光万丈,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确帮了我家很多忙。你还不知道吧,丛姨当年被他送去了慕尼黑,现

    在还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大概猜到了,那样的境地,还有谁能帮容姐呢。”

    “是啊……那样的境地。”高圻声音低了下来,“你病休这几天,程跖哥还带我见了一个人。”

    “嗯?”

    “你肯定在夜里见过一张照片,那个未成年的小女孩。”高圻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我偷偷见了她一面,当然,她不认得

    我。”

    姜玟桐没有继续问下去,但从她的表情看来,这大概是一场不错的偶遇。

    “哎呀,不扯这些了。”高圻站了起来,“你不会就是带我来看夕阳的吧,好老土哦。”

    “当然不是,跟我来。”

    “虽然程跖哥很好,但我还是想让你当我的嫂子。”高圻沉默了很久,又说道。

    “傻孩子,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姜玟桐笑道,带着高圻走进了图书馆。

    晚霞已经褪去,黑夜成了这颠倒世界的唯一主角,可图书馆里亮如白昼。

    快到期末了,自习区坐满了温书的学生,有一双一对的情侣,也有像她和萧樾一样,遥坐在大桌两端的同伴。十年了,学校旧

    貌换新颜,唯有图书馆的陈设竟然没太大变化。

    姜玟桐在从前落脚的附近,轻轻打开了一格上了锁的储物柜,抽屉还是铁皮盒的样式,盒盖上有些斑驳的锈痕。

    “灰好大。”姜玟桐又从中抱出一个小铁盒,“这些是20岁姜玟桐的全部忧愁了。希望对你有帮助。”

    “给我看?”

    “是啊。我妈妈去世早,爸爸不要我和弟弟,小时候也被好多人欺负过。那时候觉得痛苦的事,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姜玟桐

    轻声道,“如果你也有难以排解的忧愁,也试着给自己写写信。还有,夜里饿了……不如早一点睡呢?”

    不知是因为这些信,还是那一句早一点睡,高圻抱着一个小小的铁皮盒,终于在图书馆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图书馆管理员接过姜玟桐的校友卡,笑道:“这小姑娘,怎么哭成这样?姜玟桐是吧?你要取走盒子是吧?”

    刚划下校友卡,管理员又咦了一声。

    “姜……玟桐,你还有来自于十年前的一件礼物,不,是一封信。第一次见到呢。”

    姜玟桐也有些吃惊:“怎么会?”

    “是啊。”管理员在档案架前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个发黄的信封,“我干了30年管理员,第一次发现有这种事。年轻人真有

    意思,让我看看啊,寄信人……萧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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