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 作者:荷包蛋超人
他对虞子衿是不亲近的,含着淡淡的疏离。
可虞子衿半点不怕别人冷淡的,就连冷酷寡言的木头侍卫也拿他没有办法。以虞子衿的话来说,那是他生得好看,天下第一好看的缘故。
“你在做什么呀?”他问。
“冥想。”
“好玩么?”
虞子衿巴眨巴眨眼,觉着这姿态神神秘秘,好似藏个大秘密。他坐下来,跟着摆个不伦不类的姿势,也闭上双眼,眼珠子却在四下里胡乱晃动。
目力所及之内自然是一片黑暗。
他试探性抬起一只眼皮,偷窥阿寥莱一眼,又故作沉稳地合上眼。
皮猴子却是静不住的。
不出半柱香,虞子衿就活活泼泼地动起来,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抓抓痒。
“玄北在哪里啊?”虞子衿最终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拍了拍手。
“市集。”
“市集是什么?去市集做什么?他怎么不带我去呢?”虞子衿丢出一连串的问。
阿寥莱不语。
虞子衿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他伸长脖子看一眼里头木桌上摆着的碗筷,迎面又入目一个牌匾,上头净是陌生的字眼。
谁叫他长这么大也光晓得三个字。
虞子衿倒是知道死了的人没有眼睛鼻子,会变成这样一个木牌子。
他端起白粥坐到门口,无需碗筷就喝了一大口,舔一圈嘴巴又好奇地问:“你家里头有什么人死掉了呀?”
开门见山的问自然是不懂礼数的,所幸阿寥莱没动怒。
阿寥莱不睁开眼,不急不慢地回:“草民的妻子。”
“妻子……”虞子衿又喝了一大口粥,其实不大懂妻子是个什么玩意儿。
“玄北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娇声娇气地嘀咕着:“昨天我被人推进水里去,还淋大雨。他怎么不看着我呢?要是我头疼呢?他来得及回来么?”
阿寥莱这才抬起眼,目露一点意外,好似瞧见一只会说话的猴子一个人形的精怪那样。
“你是虞清安之弟?”阿寥莱问,混着岁月杂尘的两颗眼珠子像一块照妖镜。
虞子衿不怕照妖镜,他第三口喝完粥,随手擦擦嘴,含糊地回答:“是啊。你知道我哥哥么?”
“兄弟二人倒是大不相同。”阿寥莱淡淡感叹道:“皆是不求富贵的相,也皆困于情爱。一人易惹魑魅魍魉命坎坷,却有贵人相助。另一个合是一帆风顺的好气运,美名满天下,只可惜——”
虞子衿露出一个顽皮笑容,“我是好气运么?”
他笑得一点阴霾没有,好似装满璀璨星辰。
阿寥莱一愣。
凭心说,阿寥莱是不大想亲近虞子衿的。
他那副皮囊雌雄莫辨,是一种惊魂动魄的艳丽,恍如熊熊燃烧的火光,刹那的风景却能一口吞噬下活人,吐出来成焦骨。
小小年纪,又不是天性聪慧的人,与其少年英雄的兄长虞清安相比差距比拟天地。更何况外头流言蜚语非假。虞子衿的的确确拿捏住了帝王心。
然而阿寥莱的心念骤然动摇了。
虞子衿这小子是初生牛犊。他不怕山里的老虎也不怕狮子,自信他就是这世间最了不得的活物了,无论什么他也不怕。你说他气运糟糕透顶,道他是注定荣华富贵眼前过的可怜命也不管用。他不怕你,你说什么也不怕。
无知无畏,糊涂到不追究是非对错,他自有一套活法。
他又神气。
好气运算得什么?可有可无。给他安上美名与权力恐怕也不屑。
虞子衿这样看阿寥莱。
那双眼太纯净,不像个十五六岁少年郎该有的眼。更不会是个见证过宫廷人人假面的眼珠子。
他老老的一颗心就软了下来。
软得突兀,如化水的冰,冻也难冻回去。
阿寥莱不再平白叫他伤心,只说:“是好气运。”
“哇啊——”虞子衿眼睛瞪得圆圆的,期盼着问:“好气运是什么?是好吃的么?”
阿寥莱假意掐指一算,缓缓道:“你的好气运就在明日等你。”
“怎么不是今个儿呢?它怎么不今个儿来?”虞子衿歪头。
“因为——”
阿寥莱想了想,寻到一个说辞:“因为明日是个好日子。”
是一个顶好的日子。
阿寥莱至此不语,专心一意静心冥想他的天下苍生去了。
虞子衿约摸清楚不可打扰阿寥莱了,兀自思来想去明日是个什么好日子,又有什么好气运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