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味的白月光 作者:北境有冻离
“那时候我的口鼻里都是水,脑子也不大清醒,我试图努力地看清那个人,可是我没能做到,我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哪怕只是问一句你叫什么。”宁晚眼底浮现出几丝难言的柔情,似乎对这段过往的追忆就该是温柔的,“但是,他俯下身的时候,我闻到了那个少年的信息素……他的信息素是茉莉味的,他是个omega。”
沈舒云面色骤然白了下来,他抓着衣角,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盯着宁晚,浑身的血液都渐渐地凉了下来。
“你……你想说什么?”
此时此刻,沈舒云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其实他好想朝宁晚喊,不要再说了,别再说了,求求你了。
“我开始疯狂地找信息素是茉莉香的omega,找了很多很多年……因为自那天起,我就无法忘记他,在一年又一年的寻找中,我对他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我以为我非他不可,我甚至发了那么多寻人启事,却没能找到一个信息素是茉莉味的omega,因为这世上血统纯粹的omega实在太少了……直到,我在那场车祸里遇见了你。”
“可是我从来没有救过溺水的男孩!”
“是的,你确实从来没有。”宁晚望着他,瞳仁如同墨海翻滚,乌沉沉的,那里面照不出任何人的影子,“是我,我认错人了。”
沈舒云浑身发抖,只觉得仿佛被一大桶冷水从头浇到尾,胸口破了个大洞似的,风呼啸着往那里钻,吹得他的心脏咣咣直跳。他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宁晚,过了很久才从带着血腥味的喉咙里找到自己的声音,嘴唇颤抖着上下触碰,凑出了一句话:“所以,宁晚,你说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的信息素是茉莉味,只是因为把我认成你苦寻多年的恩人吗?”
他眼尾泛起血一样的红,眼底密布血丝,目光灼灼如炬,盯得宁晚浑身上下烧灼一般地痛了起来——他从来没见过沈舒云这样失控、这样伤心欲绝的模样。
宁晚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两个字,字字都像是千斤的重石,将沈舒云一颗心敲得支离破碎:“是的。”
沈舒云骤然站起身,他想要走两步,上去拽着宁晚的领子大声地质问他过去他们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却被桌脚绊倒,狼狈地摔在地上。他浑身上下抖得厉害,脑子里乱哄哄的,痛感从胸口而出,蔓延到四肢百骸,痛得他连自己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
宁晚从前对他说过的那些他听不懂的话,到了今天,全部都有了解释。
宁晚说对他一见钟情,原来不是在那场车祸,而是许多年前在河边的一见钟情。
可这,这算什么一见钟情呢?
他见的不是他,钟的也不是他。
沈舒云又忽然想起来,新婚夜里,他问宁晚幸福吗,宁晚说求仁得仁,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
错了,从一开始,就什么都错了。
沈舒云面色惨白地摔在地上,吓了宁晚一跳,他连忙走过去,想要扶起沈舒云,可沈舒云却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发出一声极脆的响声。沈舒云就那么坐在冰凉的地上,饭桌顶上的水晶吊灯照得他脸上橘红橘红的,他眼底一片闪烁的泪意,努力地抬起头,问宁晚:“所以你是来修正这个错误的吗?”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你觉得生气,你可以打我消消气。”
“宁晚,我和父亲学格斗,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喜欢的人,”沈舒云哽咽着,即便他伤心至此,声音也还是那样轻柔,“而不是用来泄愤。”
宁晚呼吸加重了,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转身将带回家的公文包打开,取出几张薄薄的纸,放在饭桌上。
“沈舒云,我们离婚吧。”宁晚胸口一阵绞痛,他蹲下身子,本想替沈舒云擦擦眼泪,可其实沈舒云没有哭,他眼尾那么红,却一滴泪都没有掉,“这栋别墅归你,还有我名下所有股份、不动产的一半,也都给你,我已经找律师都写好了,就在协议的第二页里,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再和我提出来,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沈舒云嘲讽地笑了,他想,难道他在乎的是这些东西吗?难道宁晚认为他是为了这些才嫁给他的吗?
即使宁晚就是当年那个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的青年,他也会和他结婚的。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看看他这些年,都不过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他原以为宁晚只是变心了,可是宁晚根本就没有爱过他,别说是他沈舒云,在找到真正救过宁晚的少年之前,这世界上任何一个omega都可以和宁晚结婚——只要他的信息素是茉莉味的就足够了。
宁晚炙热的眼神、诚挚的爱意、甜蜜的告白,统统都不是给他的。
他根本就连个替代品都不配做,宁晚只是认错了人,把那份情感转移到他身上罢了,现在,宁晚找到他真正喜欢的omega了,这份感情也可以说收回就收回,说撤离就撤离,根本不需要一分一秒的犹豫。
就是这么简单,甚至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因为他在一开始就输了。
他们三年的婚姻,过去所有所有的甜蜜,在血淋淋的真相揭开的这一刻,都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回忆。
沈舒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他眼前黑一片白一片,但他还是撑着坐回了桌边,声音嘶哑:“带笔了吗?”
宁晚取出一支笔递给他。
沈舒云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拔开了笔盖,却还是控制不住手腕的颤抖,将那三个写得最多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
宁晚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肺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当沈舒云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瞬间,“他要永远失去云哥”这个认知令他难受得喘不上气,于是他几乎是像逃一样地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宁晚。”沈舒云叫住他。
“嗯?”
“房子我不要……”沈舒云的声音里带上几丝颤抖的哭腔,“可不可以,再多给我一个晚上?我收拾下行李……不会多留的……明天,明天我就离开,今晚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他的声音低得像是一捧灰,轻飘飘地散在不见光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