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钗 作者:姑苏山人
一旁的案上一掷,眼睫低敛,连笑意也渐渐敛去,“人人都当我是个傻得。”
徐眉黛还未曾来得及琢磨她口中的人人是谁,便听她一字一顿道,“你我之间,也算恩怨两清。”再抬起眼帘,仍旧是笑吟吟一双柳叶眼,“你如今滋味不好受罢,我同你一样。只一点,我是素来不信什么yin司报应的,凭你是谁,只依我一时痛快便行了。”
徐杳打着来时那柄竹骨油纸伞回去的时候,天色yin晦,落下绵绵细雨来,她指尖凉地厉害。直到回了落英榭,鸢尾忙不迭呈上温热的yào汤来,立在一旁絮絮叨叨劝她用了yào,末了还是忍不住又数落起她不爱惜自己身子的话头来,具体说什么她也只听了个七七八八。
喉间虽苦涩,她心下却腾起一丝暖意来,好歹也算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想,自己这股子折腾劲也算过去了,总归也要歇一歇。
夜初静,人未寐。苑落竹篁里传来一阵蟋蟀的唏嘘声,不知不觉间已将近亥时,燕怀瑾方才从御书房批阅了奏折出来,便乘辇往落英榭来了。不经意间又想起今日朝堂上那一幕,赵右相当众联名弹劾了一通御前统领,皆知那御前统领归属常太尉掌管,常太尉那一派人如何又能容许教人拂了面子,立时便一一抨劾回去,分庭抗礼起来。
一顿吹胡子瞪眼,听得燕怀瑾很是恼心,不曾想下了朝还觐见到御书房来了。
眼下好容易到了落英榭,才觉着心下安定不少。一如既往悄声进了内殿,但见今夜的宫灯只掌了两盏,比往日黯淡许多,虽有几分诧异,几乎是下意识生出警觉来,又想着约莫是侍奉的宫人一时疏忽,稍许按捺下疑虑。
“今儿可大好了?”一面解着腰佩系带,一面沉着声道,“瞧你近来时常在外走动,也不怕再伤了风,你倒是比朕还忙络一些,蒋太医这两年势头正盛,虽这样说,到底还是不及方院正的医术精湛老道,赶明儿寻了空,便教他来再给你诊一诊平安脉才好。”
“你这里短什么只管和蔡莲寅说一声便是,左右紧着你用罢了。这日头也不及旧日里暖和,你若有什么十分中意的花样,也好教尚衣局裁去做了,前阵子秋狩,新得了一块狐裘,朕想着你还差一件大氅。”也不急着上榻,隔着一道纱帐依稀瞧见榻上人影动了动,他一时心下便软了几分,有意哄她,十足十伏低做小的姿态,“你往后,可莫在同朕犟了罢。”
他拂开床幔,榻上人三千青丝泻在枕上,背对着他。
正yu将人往怀里揽,别开生面一张脸映入眼底,再一看,涂着脂粉的脸上此时正畏畏缩缩打着颤儿。
灵檀几乎是从榻上跌落下来,“砰——”一声一双膝盖便砸在青瓷砖上,隔着一层轻薄得中衣。
“陛下。”
她听见建安帝讳莫如深道:“你还当真是个不惜命的。”居高临下望着她,“允了她什么事?”
“陛下,奴婢前几日梦见珞夫人了。”她小心翼翼开口,却是答非所问,横竖也瞧不见他如今是何神色,她想,大抵是很轻蔑不屑那一类的罢,便是她自己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灵檀从来不求侍奉您,并不曾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求您谅一谅奴婢——”她再三磕了头,百般恳切,“珞夫人在世的时候,曾允诺于奴婢,誓要给奴婢一处归宿的,您便是再厌弃奴婢,也只求您念一念珞夫人罢。”
良久,建安帝拂袖而去。
徐杳此时正倚着身子半坐在廊上一隅,探着指尖去接檐瓦上落下的露水,忽闻门扉重重被人推开,她才立起身子。
不期而遇迎上燕怀瑾朝她这处投来一眼,轻描淡写间只当瞧不见她似的,径自往落英榭外头去了,再也没有回过头。
空余她直愣愣立在月色里,她心下有过一瞬的一滞,也不再去揣摩他的心思,不过是凭白添堵罢了。
眼睁睁瞧着燕怀瑾的身影隐去,她这才抬脚往殿内去。
也并非她所想的一片狼藉,只是灵檀还跪坐着身子,膝上的布帛已隐隐约约露出殷红血渍,瞧着渗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