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不是真的快乐 作者:朝拜
大楼的火已经灭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味,那是树木被烤焦的味道。
几个消防员帮忙抬着担架,上面是严重的伤员,还有侥幸逃脱的,只受了轻伤,但也被警察戴上手铐拽着出来。
沈之安在担架上看见昏迷的魏灵时,只觉得最后一丝期望也落了空,魏灵脸上全是混在一起的血和泥,她的右手手臂骨折,小腿被砸得鲜血淋漓,白皙细腻的皮肤此时血肉模糊,她随着去看魏灵的状况时,呼吸一滞,很快又跟着她们一起上了救护车。
发生爆炸时,魏灵正好趴在地上,只是被大火包围着,她被震得头晕耳鸣,强忍着匍匐前进,刚爬到门前,就被那破旧的大门砸在身体上,消防员进去时,魏灵已经陷入昏迷,还有一息尚存。
救护车上,有护士将氧气罩给魏灵戴上,一面又问沈之安:“你和她什么关系?能唤醒她吗?她现在一直昏迷状态,情况很不好,最好能唤醒她的意识。”
沈之安没有回答她,只轻轻给魏灵擦着脸上的污迹,她靠在魏灵耳边,握着魏灵的手说道:“魏灵,我一直等着你呢!你醒一醒!醒一醒好不好!”
这边的护士给魏灵包扎伤口,大概是呼吸开始通畅,魏灵很快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魏灵咳得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她蹙着眉,完好的那只手也不由自主地回握着沈之安,沈之安在一旁惊喜地叫道:“魏灵!”
像是回应她一般,魏灵明明还闭着眼睛,却吸着氧气艰难地出声,“小……安……”
刹那间,沈之安的眼泪汹涌而出,她紧紧抓着魏灵的手,她说:“魏灵,不要睡,很快就到医院了。”
魏灵毫无血色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说不出话,只好微微地点点头。
沈之安又是欣喜又是激动,但那种痛楚与绝望还在,她盯着魏灵虚弱的脸庞,哽咽了一声,说:“魏灵,你能挺住的对不对?我们一起说会话好不好?”
魏灵小声地配合着,“说……话。”
沈之安悄悄用手擦拭了一下眼泪,抬眼时看见旁边的护士鼓励般的眼神,“一定不要让她睡着,她现在心脏跳动频率很不稳。”
沈之安别过脸来,等自己平复下来,再看魏灵时,忽然发现魏灵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魏灵双目含泪,但伴随着断断续续地咳嗽,那顺着眼角流下来。
沈之安一靠过去,魏灵就看见她,那一瞬间,像是长途跋涉之人,受尽苦头,拨开了层层浓雾,终于抵达理想的彼岸见到思念的人,虽然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魏灵却俏皮地向沈之安眨了一下眼睛,嘴角轻扯,说:“真好。”
这句“真好”不知是指她还是沈之安,但哪一种都让沈之安不好受,沈之安想,魏灵总是决绝的,固执的,甚至偏激的,明明还有余地,魏灵偏要用最安心的姿态将她护在身后,就像幼时被绑架,魏灵像个发疯的小狮子,一头冲进去,从不考虑后果。
沈之安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她,说:“魏灵,下次不要这样了,我……不想看着你受伤……”
魏灵看着沈之安笑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她带着氧气罩,说话声很低,但呼吸声很大,“小安,我想我还是要承认,我是爱你的,四……四年前,我也一样爱你。”
沈之安看着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既然爱我,就挺下来,这些事情,等你好了再谈。”
“不,小安,以前我不敢承认,是因为我觉得,一个人用情至深之时,便代表着灾难即将来临,我不敢肯定,也不敢想像真正的爱是什么。”魏灵却轻轻摇着头,她像是要将所有的心声都吐露出来,“我那时问你爱而不得的感觉如何,其实是在问我自己,从始至终,我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我爱不得,也爱不起……”
话还未说完,魏灵便咳嗽起来,她急促地呼吸着,似乎还要说话,沈之安却制止了她,“魏灵,这些事,我说了,让它都过去吧!”
魏灵静静道:“好,让它过去。”说着又转头看着沈之安,“那你也别哭了,我舍不得看你伤心。”
经魏灵这么一说,沈之安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的泪水一直在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低下头,紧咬牙关,故作轻松道:“好,我不伤心。”
魏灵却又笑着道:“那我若活下来,我们就好好在一起,我要我们好好相爱。”
沈之安再也忍不住,掩着面泣不成声。
…………
到了医院,沈之安跟着医生一起送魏灵进了手术室,在手术室门口,魏灵还抓着沈之安的手。
沈之安看着魏灵,她说:“我等着你出来,别让我等太久。”
魏灵轻轻点着头,和她无声对望着,直到护士将魏灵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大门一关,沈之安回到等候区,她靠在椅背上,微闭双眼,让疲惫不堪的身体稍稍休息一会儿。
这时沈立风带着空空赶过来,一同前来的还有连丛和王姨。
王姨看着那紧闭的手术门满脸焦急,“怎么我就请了几天假,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人怎么样啊?”
连丛见沈之安脸色苍白,于是将王姨拉到一边和她解释。
空空从沈立风的怀里挣脱下来,他跑到沈之安面前,拉着她的手,说:“妈妈,你不要伤心,小妈会没事的,她特别厉害的。”
沈之安摸摸空空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低声呢喃:“你说的对,她那么厉害,会没事的。”
这场手术持续了几个小时,沈之安也一直在那里等着,沈立风本来陪着她,后来因为要照顾空空,只好带着空空去楼下吃点东西。
到了下午一点,手术门才打开,只是出来的并不是魏灵,而是戴着口罩的医生,他站在门口,说,“谁是病人的家属,来签一下字!”
他这话一出,让沈之安突然顿住了脚步,还是连丛先反应过来,他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那医生摘下口罩说:“病人呼吸道感染,神经系统也有些受损,现在还在昏迷中,手术进行下去虽然有很大成功,但就算病人成功脱险,还有观察一段时间,这边先签一下字,我们才能继续下一步。”
连丛看着医生手里的单子,最后接了过来,递给沈之安,“沈小姐,您签一下字吧!”
沈之安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为什么是我签?”
“这是保证书”,连丛低着头,说了一句,“沈小姐,你……从始至终都是她最亲的人,这个字,你签最合适。”
沈之安愣了一下,见连丛那只手一直举在面前,才拿过那张单子。
那医生进去以后,连丛看着沈之安,忽然道:“沈小姐,我陪着魏总这么多年,她的脾性我都清楚,我想她心里最不愿伤害的就是你,但我并不是她,所以很多时候也不能理解她的行为,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连丛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继续道,“其实你和魏总决裂那天看到的照片,不是魏总拍的,是卢志廷,他要拿这些威胁魏总,那时魏总一直想摆脱沈氏,自己创建公司,她曾经说要光明正大地打败沈总,至于后来为何演变成那样……魏总她应该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而四年前,您伪造的那份死亡通知单下发的当天,魏总那时,咳了血……”
“沈小姐,我没有资格去说你们之间的事情,但做了那么多年的局外人,我见到的魏总,也并不像表面那样风光……而在这一年里,自从魏总遇见你,她脸上的笑容比那四年里的还多……我这样说,并不是期待你们怎样,只是想说,有些人需要被原谅,有些人需要去救赎,还有些人……也该放下了……”
说到最后时,连丛红了眼眶,“我非常感谢魏总当年救赎了我,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希望魏总能够被救赎……”
魏灵一出手术室,就被转入ICU病房观察,那时沈之安正在医院楼下,周围有孩童的嬉闹,还有老人散步,沈之安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打了电话给她,告诉她魏灵的情况。
在回去的路上,沈之安却忽然跌了一跤,她跪坐在地上,忽然想起连丛说的那些话,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劝她放下,她原本以为自己放下了,今日才发现,她其实一直负重前行,而到现在,她也才幡然醒悟,事实上,情深,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