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说话算话,第二日从山里回来时果然带了小半篓果子,火红火红的,皮特别薄,个头比枣子略大一些,夏如嫣洗了一个小小咬一口,酸甜的汁水和果肉一起进入口中,果然很甜。
“这个果子好吃。”
夏如嫣开心得眯起眼,捧着果子又咬了一口,红色的汁水沾染在她的唇瓣上,使之看起来更像樱桃一般,润泽,饱满。
陆淮刻意忽略发干的喉咙,别过眼道:“村里人叫它白心果,里头的心是白色的。”
夏如嫣吃到中间,果然看见心是白色的,看她欢喜的模样,陆淮眼神放柔,温声道:
“喜欢就多吃些,这果子大约能放上三五日不会坏。”
可惜夏如嫣胃口小,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她看着陆淮倒出来的半盆果子,有些发愁地说:
“吃三五日也吃不完啊,坏了多可惜。”
陆淮倒没所谓,这果子到了季节山里到处都是,许多掉下来烂在土里的,吃不完丢了就是了。
夏如嫣却舍不得,她觉得这是陆淮辛苦摘回来的,丢了实在浪费,想了想道:“不如咱们来做果蜜吧?”
陆淮一愣:“果蜜?”
夏如嫣点头:“是呀,把果子洗干净和糖放在一起,封好口子,过段时日就变成果蜜了,泡水可好喝了。”
显然这又是她接触了果子以后回忆起来的事,陆淮没有拒绝,将木盆里的果子清洗干净,再找了个罐子出来,照夏如嫣说的,将果子在最底下铺上一层,然后撒上一层糖,如此反复,直到装满,再最后撒一层糖就可以封口了。
不过打开家里的糖罐,里面只剩见底那么一点儿白糖了,他看了看,对夏如嫣说:
“上回忘记买,我出去借些糖,你等等。”
出了院子,陆淮来到张老汉家,张老汉和张婶儿都在,他打过招呼,便对张婶儿道:“婶儿,我想跟您借些糖。”
张婶儿笑道:“要多少?我去给你拿。”
“一斤有吗?”
张婶儿吃惊道:“一斤?你要这么多糖来做什么?”
陆淮实话实说:“我从山里摘了些白心果回来,嫣姑娘想做果蜜,糖少了做不成。”
张婶儿愣了半晌,一拍大腿:“这也太费糖了,咱们庄户人家可不兴吃这些精贵玩意儿啊。”
陆淮默了默:“…我平日不怎么吃糖,做好以后她一个人应该能吃很久。”
张婶儿脸上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还要再说,被张老汉打断:“好了,前几日赵二家的不是还送了一包过来,去拿给陆小子吧,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张婶儿瞪他一眼:“我这是关心,过日子还得精打细算,哪能这么纵着那姑娘?更何况——”
张老汉敲了下烟杆:“行了,快去,别罗里吧嗦的,人家陆小子还有事,难不成就一直站这儿听你叨叨?”
张婶儿只得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不情不愿地去屋子里拿了个纸包出来,递给陆淮道:“这包该一斤有多了,拿去吧。”
陆淮道了谢,张婶儿忍不住又说:“陆小子,你听婶儿一句话,那姑娘吃你的喝你的,已经很给你添麻烦了,你不能面皮薄,再纵着她这样挥霍,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行了行了,人家就借个糖,你还不让人走了,陆小子快回去,别听她啰嗦。”
张老汉开口制止张婶儿,冲陆淮使了个眼色,陆淮道了别便离开了,张婶儿这才对张老汉发难:
“我说几句怎么了?你这人真是,我那都是关心陆小子,你瞧瞧那姑娘成日呆在他家里白吃白喝,现在还糟蹋起糖来了,陆小子也太好脾气了些。”
张老汉睨她一眼:“人家也不是白吃白喝,昨日不是还来问你借了针线,要给陆小子补衣裳?”
张婶儿一噎,又不服气地想说什么,张老汉继续道:“你看陆小子什么年纪了,你不是总操心他一个人?人现在家里好不容易来了个姑娘,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张婶儿一怔:“这、这话什么意思?”
张老汉背起手,慢悠悠地道:“我瞅着陆小子对那姑娘不一般。”
“这……”张婶儿呆了呆,“你的意思是,陆小子对那姑娘有意思?”
张老汉道:“那姑娘要一直想不起来,难不成就这么没名没分地住在他家里?就算她想起来了,一个姑娘家,在男人家住了这么久,孤男寡女,名声可不好听啊。”
听他这么一分析,张婶儿的心思就活络了:“那姑娘模样好,和陆小子倒是也般配。”
“可不是?你瞧瞧这十里八村的,哪家姑娘有那姑娘生得俊?陆小子平日独来独往,什么时候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过?”
张老汉抽了口旱烟:“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且看看他两个有没有缘分吧。”
陆淮自是不知张老汉两夫妇的心思,他拿了糖回家,按照夏如嫣的指示把果子用糖腌了起来,再细细封好口,便算是完成了。
陆淮将罐子放在碗橱最上面那层,夏如嫣仰着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罐子,期待地说:“泡上半个月应该就能吃了吧?肯定很好喝。”
这小丫头,胃口不大,嘴还挺馋,陆淮唇角微弯了弯,把米罐拿出来道:“我烧饭了,你出去歇歇吧。”
夏如嫣却不走,仍留在灶房里看他烧饭,她近来总喜欢这样,除非油烟太大,否则就老爱跟着陆淮。
黏人的模样也像只猫儿,陆淮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柔和,他将白米和糙米分别煮起来,再将今日要吃的菜理出来清洗,旁边夏如嫣看见两锅不同的米,不由疑惑道:
“咦?为什么你要煮两种米?”
陆淮理菜的手顿了顿:“我吃惯了糙米,比白米顶饿,就单独煮一份。”
“这样啊。”
夏如嫣不疑有他,心里还觉得陆淮的口味挺奇怪,莫非是因为男人都比较糙的缘故?
陆淮做饭时夏如嫣就一直在旁边看,时不时和他说两句话,对什么都感到很好奇,以往一个人的空间现在多了一个,整个家都好像变得更有人气了。
等到最后炒菜的时候夏如嫣才跑出去躲避油烟,等陆淮把饭菜烧好端出去时,她已经在石桌前等着了,双手托着腮,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他。
陆淮脚下停了一瞬,随即如常,走过去将饭菜放到桌上,今日的菜是酱香肉末豆腐和炒青菜,还有一碟雷打不动的咸菜。
豆腐里放了酱油姜末等佐料,加上肉末烧出来咸香美味,炒青菜火候刚刚好,吃起来还是脆的,里头放了几只干辣椒提味,一点也不会显得清汤寡水。
夏如嫣吃得很香,吃过饭就跟着陆淮出去,他在溪边洗碗,她就在旁边看着,一会儿问他那是什么草,一会儿又问他怎么才能捉到水里的鱼。
陆淮将洗好的碗放到锅里,端起来道:“你要想吃鱼,回头我去隔壁村买,那边有打渔的。”
“真的?”
夏如嫣又开心了,掰着手指说:“我想吃糖醋鱼、清蒸鱼、松鼠桂鱼、水煮鱼……”YūsΗūщūⓜ.cоⓜ(yushuwum.com)
她跟在陆淮身后说了一长串跟鱼有关的菜,直到看见他把药罐架上准备煎药,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陆淮瞥见她的表情,心里有些好笑,吃个药而已,怎么就这么夸张?
他熟练地把草药放进去,加水生火熬煮起来,夏如嫣讨厌药味,早早就躲出去了,等他煎好药端出去,她在屋子里把门关得紧紧的,仿佛这样就能逃过喝药。
陆淮敲了好几下门夏如嫣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他将药递给她,站在旁边不走,一副要亲眼看着她喝完的架势。
这几日他都是这样的,除了早上走得早来不及盯她喝药,晚上这碗是一定要看着她喝的,不管喝了药她是不是能想起来从前的事,脑子里有淤血总归是对身体不好的。
夏如嫣把碗放到嘴边,一闻那味道就有些反胃,她捏着鼻子喝了一大口,然后眼泪就给药味苦出来了。
见她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陆淮有些不忍,却没松口,夏如嫣抽了抽鼻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陆淮揉了揉眉心道:
“你一口气喝完,就不会那么苦了。”
“可是太难喝了,一口气喝下去我会吐出来。”夏如嫣委屈道。
陆淮叹了口气,从桌上拿了只果子:“你赶紧喝完,再吃几口果子就好了。”
夏如嫣看见果子,神色缓了缓,药碗刚放到嘴边,忽然又抬起头道:“我要是喝了,你明日能带我进山去玩儿么?”
陆淮看她一眼:“你要是连续三日乖乖喝药,我就带你进山去。”
夏如嫣眼睛一亮:“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