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丹心 作者:眉如黛
喻炎今日才知道,原来飞光当年,特意选了好看的一根给他。
原来飞光当年就已经愿意了。
可笑自己竟要剖开胸膛,取出来看一看才知,飞光当年原来是愿意的。
你说,他刚知道了这等快活的事……人如何能不笑呢?
喻炎弯起那一双笑眼,哈哈笑了一阵,他笑道:“飞光我……早知道,这么多年……”
喻仙长心口又是一阵濒死之痛,他低下头,看见伤处鲜血涌出,身形晃了一晃,人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这林间。
74
飞光仙君神识昏沉间,隐约又梦见喻炎了。
喻炎在他梦里,乱发堆在颈间,衣衫残损不堪,满襟满袖的污血,一个人在乱林当中徘徊。
自己每每想走快两步,与那人并肩同行,却总也跟不上,总也摸不见。
飞光就这样,跟着喻炎身后,走了极长的一条路。
他试着叫道:“喻炎,是我。”
可喻炎始终不肯回头看他,只断断续续唱着:“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酒已都醒……”
飞光在这梦里困了许久,身上偶有细密疼痛传来,都难以令他分神。
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在何时梦见过这一幕呢?
他不住地细想,自己在何时见过这一幕呢?
也不知耗了多少光yin,飞光猛地驻足。
他突然想到了。
是了,在自己第一次用天机简卜算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凶兆。
他预见过喻炎化为孤魂野鬼,游dàng在万霞山。
只是,后来再卜,不是变了吗?
飞光脑海中骤然一片寂静,隐约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
他竟是生生吓醒了。
待飞光长睫颤颤睁开,发现自己正沉在寒潭潭水里。
许是先前某一刻,委实痛到极处,这才坠进水中。
飞光举目四望,就见潋滟水纹,缓缓鼓动广袖宽袍。
满目浓郁yu滴的青碧水光,这单袍已是其间唯一一点素色。
而他是这数丈深潭里,浸没的唯一一个人。
飞光长睫又是一颤,等神魂稍定,情之所钟悉数忆起,前尘往事也随之而来,人想着想着,禁不住嘴角微翘。
只是……周围为何这般冷呢?
飞光沉在水中,短短片刻,已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他暗惊潭水冰寒入骨,免不得分水而上,须臾便浮出水面。
可等飞光趴在水中横斜老枝上,透湿单袍紧裹身躯,长发随水波dàng开,身上又冷了数分。
当真奇怪,他是水属灵根的青鸾,浸在水里,为何会这般的冷呢?
飞光几度紧咬银牙,仍是上下牙关打架。
人强忍了片刻,终究还是长身而起,在地面上默诵口诀,拂去身上湿气,再披上一件厚实鹤氅。
谁知此番折腾过后,那股彻骨寒意犹在,令飞光周身冷极——
这等咄咄怪事,真可谓毫无道理。
自己天生仙鸾灵体,敢称肉身强横,经过万霞山数年休养,不单道法臻于圆融,修为也重回巅峰……
他为何会这般畏寒呢?
莫非是身上伤势沉重?飞光借着这一线灵光,低头自顾,翻来覆去,才从身上寻见几处擦伤,想来是替喻炎分担所致。
以飞光仙君如今修为,纵然替人受过时皮开肉绽、十分疼痛,只要催动灵力运转,不多时就能痊愈。
既是如此,他为何会冷呢?
飞光记挂着喻炎那一卦凶兆,只匆匆想了片刻,就撇下千头万绪,拢紧鹤氅,施法从洞中掠出。
洞外虽已天光大亮,却是将雨不雨之日。满山沾衣yu湿的浓白雺雾,兼有瑟瑟山风拂面,比洞中还要冷上数成。
飞光御风寻了片刻,脸上便冻得煞白,越发衬得他眉目乌黑,玉骨冰肌,容颜极盛。
他冻得委实受不住了,只得落在杂花乱草间,于背风处放出神识,用两人结下的末等血契寻人。
待他这缕神识沿血契散开,才寻了一刹,就在半途扑了个空,仿佛是契约已断似的。
飞光不由得愣住了。
仿佛是放了半天的彩画纸鸢,收线时一看,才知道尽头纸鸢早断、空余手中丝线似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