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人生 作者:狴犴
说完,连夏话题一转,她笑着说道,“当然,我承认我有野心,若是这样一部小成本的影片最后出来的结果很好,那我就火啦,那个时候全国人民都会认为我是真正的实力派,而不只是运气好,而那个时候,你们也一定能记住一个才华横溢的导演,他叫李青,他特别伟大,特别神奇,他用了一个叫连夏的演员,拍了一部超级好看的电影,就是这样!”
☆、第四十七章 你还要坚持吗
和李青有限的接触中,连夏觉得李青是一个非常非常不适合导演这一职业的人。
作为“龙套”和“武替”出身的演员,连夏见过形形□□,性格各异的导演,其中不乏年少有为,但是这些导演最沉默、最不善言辞的,也没有到说句话就面红耳赤、汗流浃背、结结巴巴地地步。
老实说,连夏非常怀疑,患有严重“社交恐怖症”,以至于在五年内不得不到国外接受顶级心理医生治疗的李青,作为一部影片的核心人物,他能将自己的才华发挥至几分?
但既然决定和李青导演合作,连夏就不会发表对这位导演的不利言论,但是内心深处的怀疑却始终未曾消失,直到连夏真正开始接触“哑母”剧组。
“哑母”的故事发生在农村,一个不会说话、在村里备受歧视的农村姑娘秀梅,一天在一处麦田里,捡到了一个男婴,她把这个孩子抱回家,她给这个孩子起名叫麦子,并决定抚养这个孩子长大,秀的善良迎来了村民的非议,他们认为这个孩子是秀梅偷汉子生出来的,嘲笑她、奚落她,孩子一天天长大,村里关于秀梅的流言蜚语不断,不久文革来了,秀梅被村民打上“破鞋”的标签,并张贴大字报……
故事时间横跨半个多世纪,连夏要一直从十几岁饰演到三十几岁,老年秀梅的扮演者则是中央戏剧学院话剧团一位叫丁冬梅的老话剧演员,她今年79岁,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出演电影,在此之前,她只在一些影视剧中客串过一些老太太的角色,老夫人儿女双全,家里并不缺钱,演戏对于这位老人或许只是排解寂寞的一种方式。
因为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农村,拍摄地点自然也是在农村,对于一部制作费只有两百万人民币的影片,剧组穷得连请专业群众演员的钱也没有,为了节省,也为了拍出来效果真实,李青启用了本地大量的村民,一些取景地点甚至就在村民家。
虽然这部戏从计划到筹拍,都是李青自己跑前跑后,不过据连夏所知,这位导演在拍摄前夕拿到的片酬,仅有十万。
作为这部电影最大咖的演员,连夏的片酬也少得可怜,她几乎是零片酬出演这部电影。
她的合同更多是后期分红,若是“哑母”上映后反响热烈,连夏后期能拿到的分红比导演李青的还要高,但若这部戏没有达到华创的期待,连夏也只能自认倒霉,拍这种小成本电影,对于演员来说原本就是一次赌博。
“哑母”这部影片,除了秀梅的扮演者,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便是秀梅的养子麦子,李青为了这个角色跑遍了四九城大大小小的学校,却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孩子,或许因为连夏并不算是李青亲自挑选的,导演对这个角色非常高,甚至克服了“社交恐怖症”主动向不熟悉的经纪公司求助,寻找六到八岁的男孩。
或许“哑母”这个角色真的和连夏非常有缘,李青翻遍整个北京城找不到又跑到河北去找的孩子,连夏几乎没有花什么力气,就找到符合导演要求的孩子。
小男孩叫王聪,今年六岁,河北保定人,是聋哑学校校长推荐的,是一个健全的男孩,为什么会特意说这个呢?因为这个叫王聪的男孩,父母都是先天性失聪,王聪的父母都是校长年轻时教过的学生。
当连夏得知情况后,第一时间开车赶到河北,或许因为男孩的父母都听不到声音,连夏起了恻隐之心,她几乎第一眼看到小王聪时,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不过小男孩并不愿意离开父母,更不愿意跟着连夏去北京。
不过这个孩子特别懂事,当老校长和他父母对他说,跟着连夏去北京,可以帮助聋哑学校其他听不到声音的小朋友,男孩就同意了。
当孩子同意后,连夏马不停蹄将孩子带到李青导演面前。
李青导演最开始并没有相中连夏挑选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性格相当活泼,虽然很瘦,却非常有活力,而李青导演想要找一个瘦弱内向不爱说话的孩子,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是最活跃的时候,李青导演这个要求真的难以实现,可是当连夏告诉导演这个孩子父母都是聋哑人时,他们给孩子起名王聪,就是希望孩子能听到声音,成为一个健康人。
听到这个故事,导演李青犹豫了,他和小男孩接触了两天,敲定了“麦子”扮演者的人选。
李青寻常社交,一句流利的话都说不出来,看看“哑母”的新闻发布会就知道了,媒体问他稍微尖锐了,这位导演就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话,连夏这个主演还要接过话头,帮忙原话。
让连夏没有想到的是,电影真正开拍时,导演李青竟然是一个“绝对控制”的人。
所谓的绝对控制就是,他脑子里有电影画面,演员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什么动作都在他脑子里,演员不需要自由发挥,你只需要按照他要求的去演,也必须按照他要求的去做。
和谢选只要拍出的效果好,不在意演员走位,许国冲效果不好会补拍不同,李青拍戏过程必须要完美,你要提前排练好多次,不达到他的标准,不符合他脑子里构想的那个画面,他根本不开拍,因为他认为那个是浪费胶卷。
连夏是科班出身,专业水准也挺好的,达到这位李导的要求并非特别困难的事情,毕竟人家已经教给做什么样的动作、摆什么样的表情,比葫芦画瓢还不会,那就不是不会演戏,而是笨,但“哑母”剧组其他演员可不是科班的,很多村民根本达不到导演的要求。
于是在“哑母”剧组,你会看到一个场面,那就是一群人不断地排练,导演不断呵斥,闹哄哄演了一遍又一遍,摄影灯光录音造型道具师则懒洋洋的在一边站着,等导演一声令下再开工。
李青这套班底是他大学期间就和他关系很好的朋友,这群人似乎很了解导演是什么德性,完全没有插手或者劝阻的意思,连夏一开始还奇怪地问两句,到后来她索性就不开口问了,她就是个签合同演戏的,两个月的时间,时间一到她走人,不让她走人就要加钱。
而且,导演这种风格,让连夏不得不怀疑,这位李导演过去执导的两部口碑非常不错的影片全部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演员出演,是不是因为这位导演知道自己的性格太霸道,有名的演员不会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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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不满意连夏有三点,一太白、二皮肤包养太好、三不够村儿。
气质这个东西很玄妙,说不清道不明。
谢选会让连夏出演《靖康变》中才艺双绝的李师师,许国冲会让连夏出演唐朝镇国太平公主,看重的就是连夏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古典气质,可以张扬高傲可以内敛沉静。
有人说连夏长相古典,有人说她长得精致,也有人说她五官标准,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连夏长得村儿。
当初试装时,连夏穿上补着补丁的棉袄,灰扑扑的棉布裤子,一出来所有人都说清纯好看,唯有导演摇头说不行。
连夏照了老半天的镜子,才发现哪里有问题,太漂亮了,不像农村的,倒像是哪本时尚杂志拍摄的一组怀旧照片。
为了弥补这一点,连夏天天用冰水洗脸洗手,而且不抹任何护肤品。
三月春寒料峭,“哑母”拍摄地河北还是很冷,春天风沙又大,吹在连夏脸上,跟刀子似得,没有任何护肤品,化妆品直接抹在脸上,脸上皱巴巴的,水分像被风沙汲取了一般,一些掺杂化学品的化妆品抹在脸上刺激的脸颊生疼,因为过敏,整张脸烧得红扑扑的。
指甲盖里也要脏,因为秀梅要干活,指甲不可能很干净,因为冰水洗手的关系,连夏的手冻得跟小萝卜似得,手上都是小口子,搓上灰后,手又痒又红又肿又疼。
导演嫌连夏头发太干净,让化妆师直接在她脑袋上倒有干草的黄土,还告诉连夏,以后不要天天洗头,一个星期洗一次就行,最好头上要有头屑要油汪汪的,头发越枯越没有光泽越好。
如此,折腾了一个星期,连夏真被人为性改造成了农村妞,就算最犀利的狗仔路过连夏,也不可能把她认出来。
连夏这样的状态,别说华创派给连夏的助理、就连剧组的化妆师都看不下去了,“头儿,这样不行啊,小连五月份还要去戛纳,那是为国争光,你这样让她怎么出门啊,人家是女演员,你看看她的脸,这得去医院啊。”
李青也知道连夏为这部戏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没有拿片酬不说,还被折腾的这么厉害,他倒没问连夏去不去医院,而是问连夏,“你还要继续拍吗?”继续拍这状态就得保持。
连夏就一个字,“拍。”
事已至此,不出点成绩,她第一个对不起的人,是她自己。
☆、第四十八章 她是个演员
“哑母”的故事有两条时间线,一条是摆在明面上的,就是故事的发展顺序,另一条则是暗的,暗线是按照“四季”划分的。
秀梅是一个不被祝福的孩子,她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她只能发出难听的“啊啊”声,却无法开口和周围人说上一句话。
村里人说,这是山神的诅咒,秀梅上辈子作孽太多,山神老爷才不让她发出声音。
像是验证村民的话,在秀梅十岁那年,夏天雨下得太大,雨冲垮了大山,秀梅她爹被倒塌的山砸死在石头下面,秀梅的娘也不待见这个女娃,第二年她改嫁了,带走了秀梅的弟弟,把秀梅留给了年迈的奶奶。
一个年迈但是却非常善良的老人,她从来不信村里人作孽的说法,她认为秀梅是山神送给他们家的礼物。
可惜老人的想法无法得到村里人的认同,他们非议秀梅,奚落她,将她当成瘟疫,驱赶她又嘲笑她,祖孙俩在破旧的茅屋里相依为命。
七年后,又是一个夏天,秀梅上山割猪草,路过绿油油的麦田割麦子,捡到了一个男婴,咿咿呀呀的秀梅抱着咿咿呀呀的孩子,从婴孩清澈的眼眸和咯咯地笑声里,秀梅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奶奶以外的善意。
她决定将这个孩子带回家,她要收养这个孩子。
对于已经到了议亲年纪的秀梅来说,这是个冒险的决定,秀梅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她给秀梅找个男人,可是没有人愿意要她,村里人都嫌秀梅晦气,有了这个孩子后,村里人又觉得秀梅不贞洁,没有人相信这个孩子是秀梅捡来的,他们认定这个孩子是秀梅和野男人生的,他们把秀梅当成笑话编排,用她的故事告诫未婚的女孩,不贞洁的姑娘会想秀梅一样遭报应,没有男人会要这样一个“破鞋”,小哑巴生出来的一定也是小哑巴。
秋,一个收获的季节,又过了一年,秀梅收养的麦子已经一岁多了,干活回来的秀梅抱着这个孩子,奶奶逗着捡来的曾孙,一遍遍教这个孩子叫秀梅“妈妈”,奶奶已经认命了,她已经不指望村里人会有人愿意娶秀梅,她希望小曾孙长大,可以替她照顾秀梅,可是无论奶奶怎么教,孩子都不说话。
奶奶有些绝望,难道这个孩子真是个哑巴?
直到有一天,秀梅割麦子回来,再次抱起咯咯笑的孩子,孩子张开小小的胳膊,粉嘟嘟地小嘴,开口叫秀梅“妈妈——”,秀梅眼睛瞪得大大的,“啊啊呀呀”地看着自己的奶奶,祖孙俩惊喜万分又哭又笑。
这是个健康的孩子,他会说话,他会叫妈妈!
时间一转,七年过去了,小婴孩变成了小男子汉,秀梅送他去学校,可是麦子刚去了两天就不愿意去了,因为那些孩子嘲笑他,说他是个“野种”,他缠着着秀梅问“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我没有”、“我爸爸在哪里”、“为什么妈妈不会说话”……回答他的永远是秀梅焦急地“啊啊”声。
麦子觉得有秀梅这样的妈妈很丢人,他不想让秀梅做他的妈妈,秀梅到学校看他,他都觉得丢人,可是当村里的孩子笑话秀梅,麦子就会冲上去,像一头发疯的小豹子,他不许任何人说妈妈的坏话。
1959年,秋天本是收获的季节,可是没有人下地去收粮食,因为没有人去种粮食,没有粮,麦子天天嚷嚷着饿,却不知道母亲秀梅和曾祖母每天就吃一点点东西,东西都给了他,为了解饿,秀梅和奶奶每天都喝很多水,水灌得肚子鼓鼓的。
后来家里吃得麦子吃得越来越差,以前还是一碗粥,现在只剩下半碗儿,里面都是水,秀梅将玉米面的馍馍留下来给麦子吃,自己到山上去扒树皮,树皮一点不好吃,麦子想要吃窝窝,可是家里没有,秀梅给麦子做了很多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