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解我意 作者:梧桐私语
作为一名律师,她对林梦再无话可说。
接下来的五月格外繁忙,柴焰被纷至沓来的事情压榨着每一分可以利用的时光,人疲累如鱼,随时想浮出水面大口吸氧。
事情有好有糟。
林梦托陈未南帮忙找了房子,带着彭西朗搬来的蕲南,找了份临时工作,边上班,边四处寻医为儿子治疗;小奇迹的病情不甚乐观,药物控制不住病情,口齿开始不清;知道陈未南和柴焰住在一起的柴妈联合了陈妈,几乎每晚一个电话催婚;所里的案子开始多起来,人手变的不足,龚宇找了两个帮手,性格如同龚宇一样让柴焰看不惯;突然出现的“迟秋成”莫名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业务关系,她同沈晓交锋的次数渐多,收敛锋芒,沈晓微笑的眼神多了丝阴测瘆人;她偶然听说了一个熟人的糟糕消息。
***
起了雾的夜晚,柴焰坐在白色长椅上,面前是被厚重雾气环绕、显得更高大巍峨的公寓楼。原本独立明亮的灯光被雾遮了,连成一片模糊昏黄的网。几分钟时间,楼宇下的感应门打开,一个穿戴齐整的丽人从网的最低端优雅走出。
柴焰恍惚片刻,还是不敢相信sophie会舍下她辛苦打拼的天下,离职出国。
虽然穿着外出时才穿的套装,sophie发间的水汽未散,显然才冲过凉,她微微一笑,挨着柴焰坐下,“别问了,是真的。”她抬头仰望看不见星芒的夜空,眼眸一片孤寂灰白。拍拍柴焰的手,sophie并不打算掩饰内心的失落,安捷毕竟是她的心血。
“谢谢你,柴焰。”
“谢我做什么?”
“谢你没怪我对你不维护,谢你没嘲笑我自作自受,养虎为患,自食恶果。”sophie笑容苦涩,她想起最初柴焰走时的情形,再看看现在,真觉得她太低估了沈晓。沈晓用几乎和对付柴焰相同的办法对付了她,甚至还要狠毒恶劣。
“客户对我没了信任,转投去了沈晓那边。沈晓她真是个厉害的角色,柴焰你要小心她。”
柴焰轻笑一下,不置可否。邪不压正,她从不怕沈晓。
不知不觉,雾大了,水汽凝湿了衣衫,周身湿冷。柴焰打个寒颤,看着sophie起身,她随后起来,两人拥抱了一下后,sophie转身离开。
明早的航班,sophie赴美。
丽人脚已经跨进感应门里,人却停住了,她回头看着柴焰,“柴焰,你说过迟秋成死了吧?”
嗯。柴焰点头,不知道sophie缘何提起这个话题。
sophie沉吟片刻,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几秒后,她侧头看向柴焰:“我有个想法,沈晓对你的敌意或许就是因为迟秋成……”
不久前,她无意间看到沈晓忘记锁屏的手机,屏幕当时停留在短信界面,sophie看清沈晓的短信发给一个叫迟秋成的人……
***
归途浑浑噩噩,前方的路被浓雾笼罩,强大的车灯试图驱散,却只能用两道粗重黄光装模作样的扫扫,没丝毫作用。
无数种思绪在柴焰脑中翻江倒海,最终她也无法接受,姿态俊朗、脸上永远是和煦微笑,不会生气,只懂默默付出的迟秋成……和沈晓是一伙的。
好像一场天方夜谭,却前所未有地靠近着自己。
重重的叹息后,柴焰重新打起精神,这样也好,他活着就好,不管他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迟秋成了,还有爱,或许带着恨,都好。
似乎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柴焰扯了扯嘴角,脚在油门上重重踩了一下。
她有点想家,想有陈未南的那个家。
夜幕下的小区有着初夏的清凉安宁,少了虫鸣的夜晚,柴焰把车停好在地下车库,正准备进电梯上楼,突然而来的争吵声让她顿住脚步,她回头,看见远处光线昏暗的角落。
一辆黑色别克里,林梦正羞怒的冲下车,车里有人拽她。她脸色绯红,像喝了酒,凌乱的脚步看得出她急于脱身,却力不从心。
“流氓!”她叫着,却无力看着白衬衫被扯破,雪白的肩膀露出大半。
叫声在低矮潮湿的空间里回荡,她觉得绝望,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不如死了罢。
就在她大脑盘旋在死亡和儿子这二者间摇摆不定时,人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外力拉扯着飞了出去。她恍惚的睁开眼,看清了柴焰眼中的愤怒。
“哪个王八蛋!”
愤怒填满柴焰的黑眸,她放开林梦,伸手探进车里。
地下车库的灯昏黄地如同走在人生尽头老人的眼,无力的照着男人的脸,柴焰举起的拳头迟迟未落,她有些不信,不信这种事会出于赵医生之手。
***
柴焰真的不想把人带回家里谈,可林梦那里他们是不能去的,彭西朗在家。他们不能让孩子看见大人世界里如此肮脏的一幕。
陈未南关掉火,围裙没摘,颀长的身形斜倚着厨房门框,不时合掌握拳,指关节因为用力太大,发出近乎崩裂的嘎嘣声,透着威慑味道。
他听了柴焰的话后,丝毫不掩饰眼里的不屑和鄙夷。
被一屋子人围在中间打量的赵大陆吞咽着喉间唾液,抬头偷瞄了柴焰一眼,复又惊慌失措的迅速低下,“我就是想逗逗她,没别的意思。”
嘎嘣一声,陈未南又合了下拳。
“是是是,是我该死,我知道林梦自己一个人,又带着病孩子,就一时被猪油蒙了眼,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我保证下次不会了,我保证!”赵大陆举着三根指头,信誓旦旦,赌咒发誓。
而思维敏锐的柴焰却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她合手垂眸,似乎对自家的羊毛地毯起了兴趣,“你知道林梦的孩子病了,这个我知道,她去你的医院看过病,可你怎么知道她是自己一个人带孩子的?”
“这……”赵大陆眼睛慌乱的四处张望,冷不防陈未南走上近前,没动粗,却动作敏捷的迅速抽走了赵大陆坐的那把木椅子。
陈未南单手拎着椅子,居高临下,睥睨着甩在地上哇哇喊疼的赵大陆,“手滑了,不好意思。”
柴焰有些好笑,这个男人是不想自己出手太多,有损他的男子气概吧。
她哼了一声,搓着手,“嗯,我手也想滑。”
赵大陆觉得他的腰好像断了,他举手告饶,“我说我说,她老公曾经拜托我去帮忙看看她儿子得了什么病,彭城说如果治得好他就要儿子的抚养权,治不好就……”
环顾下四周的目光,赵大陆识趣的噤声。
阳台的窗敞着,清凉的室外气温却远不及室内某个人心底一片冰冷。
彭城,你是人吗?
***
六一这天,天气好极,天空明亮湛蓝,彭城心情不错。
坐在他新买的坐骑——一辆价值昂贵的黄色跑车里,他摘了鼻梁上的哈雷眼镜,随意卡在才做了造型的发间。
身旁姿容美艳的女郎抿着涂抹艳红的嘴唇,手不时在彭城身上摩挲一下。有时动作大胆放肆了,换来彭城一个告诫的眼神,女郎不惧反笑,笑声清脆好听。
路遇红灯,彭城踩了油门,他反执起女郎的手,贴在唇边,轻柔一吻,“你好,彭太太。”
“还没领证呢。”女郎娇笑,手却没有推拒,她凑近彭城,轻声问,“你紧张吗?我怎么有点紧张。”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第一次。”话出口,彭城自觉失言,哂笑一下,他安抚着马上要成他妻子的女人,“一会儿领好证,我带你去取钻戒。”
珠宝对女人来说,总有着无法形容的魅力,女郎果然忘记瞬息而来的不快,她凑近彭城,使劲一吻,“你真好。”
“当然。”
红灯过去,彭城拉下哈雷镜,在一片墨蓝色风景里,驱车开去民政局。
工作日,排队的人多。
彭城捡了个不显眼也不回避的位子拉着女郎坐了。坐下的同时,他顺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最后不忘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
四周渐渐有了议论声,他唇角微勾,尽量不让得意表现得太过明显。
女郎似乎也相当享用这种被人注意的感觉,不自觉又挽紧了彭城。
“请问你是彭城吗?”
很好,彭城转过脸,自得终于有人问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