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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蔡锷的抉择
    辛亥大英雄 作者:河马散人

    @@@@@有人纵马驰骋春风得意,同样也有人暗自焦心。

    深夜的云南都督府依然亮着油灯,油灯下蔡锷披着家居短衫,手握放大镜一遍遍在地图上查看。国防军投入四个团日夜进攻宣威后,云南已经人心浮动,让他很揪心,直到肩膀上忽然感觉多了些东西才扭过头,原来刚从湖南赶来不久的夫人刘侠贞替他披上了外衣。

    对这位原配夫人蔡锷一直感觉心中愧疚,因为他常年在外,为了照顾母亲将她长期留在老家,不仅很少相聚而且正月里还瞒着她娶了二夫人,所以见她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关心道:“天色这么晚了,夫人怎么还不去歇息,莫要累坏了身子。”

    刘侠贞生性怯懦,嫁给蔡锷也纯属意外,因为定了娃娃亲的姐姐当初不愿意嫁给这个看不起的小货郎儿子,成亲当天父亲只得把她送上花轿替姐姐嫁过门去,因此婚后一直小心翼翼,大部分时间都在湖南老家操持家业照顾婆婆,更从不敢过问丈夫的大事。此次来昆明后知道他刚纳了二夫人,心里更是惶恐生怕会借此休了自己,所以这段时间格外上心,每逢熬夜就肯定在旁边候着,刚才见到窗外起了大风就拿衣服来给他披上。

    所以今天得一句关心,连眼睛都染上了雾气,但又怕影响了蔡锷,慌张道:“妹妹刚生产不便服侍,我怕你着凉没误了大事吧?看我笨手笨脚的,你看书吧,有事唤一声我就在外面。”

    蔡锷心底叹了口气,望着原本清秀却因为操劳而日渐布满皱纹的脸,拉住她说道:“也没什么大事,正好想问问你老家的事情,坐吧。”

    刘侠贞抿着嘴唇,诚惶诚恐的只坐了半张凳子,见她十几年还是这幅胆怯的模样,蔡锷心升怜惜将外衣替她披上后问道:“你刚从湖南老家来,我听说那边变化很大,给我说说吧。”

    “妾身平时不太出门,恐怕说不好。”刘侠贞怕给蔡锷留下坏印象,开始还不敢说,直到见他脸色不悦才小心翼翼道:“要不,我说说二叔家的事情?”

    蔡锷留学回国后一路升职,但老家的亲朋好友大都贫穷,所以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刘侠贞见他没反感,忙说道:“去年湖北出事后,二叔家春娃子就去长沙说要投奔新军,后来很多新军又都被解散,他却被选去了湖北,现在又去了四川呢。我来时他给二叔来信,说马上要去一个叫军官班的地方读书了。

    二叔家本来就几亩旱田,日子还要靠我们接济,可春娃子当兵后日子就变了。先是来了很多当兵的把保长(镇长)几个都抓走还收缴了他们的地。那些当兵的把这些地都圈了起来,建了一个叫农场的大院子,迁了很多没田的人家进去耕种。老家的孩子现在上学也不用交钱了,光我们宝庆就新建了几十座学堂,好多私塾先生都被请去教学,还从上海、南京来了很多年轻的教书先生。

    秋上重新选保长时二叔的名字还上去了呢,后虽未选上,但又来了几个叫春娃子战友的人,借钱给二叔办了个厂,用船把湘潭的煤灰运来,拌上稻草和秸秆造一种叫煤饼(类似蜂窝煤)的东西,现在宝庆那边很多大户人家都开始用它,我和娘来前二叔还送了一车,烧了几次比柴旺多了,就是出来匆忙连钱都没给他送去。”

    “政府还和乡里好多人家签了合同专购猪牛,只要大伙养,政府保证有多少就收多少,所以。”她说到这里时扑哧一笑,眼睛闪闪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乐道:“满大街都是赶猪的,出来时大车还被一大群猪仔围了小半个时辰。”

    她的话既没有条理,也说不清楚具体变化,但听在蔡锷耳中却是另外一副光景。一直横行乡里的人被抓是【安民】行动的结果,国家农场也是,至于二叔的煤饼厂也肯定是杨秋提出的扶持工商小额贷款项目的产物,免费教育也在慢慢推行,而以政府采购形式向让农民搞养殖,应该是杨秋借此推动湖南的畜牧业发展。

    一步一步紧密结合,就像在玩九连环的游戏,虽然这种变化还很不起眼,但要是能长期坚持下去前景必然很可观,而且杨秋能注意到农林畜牧并非一味去搞砸钱的工业,也说明此人不像外界说那样只知道工业救国,而是一直在用两条腿走路,只是因为农村建设与动辄投资千百万的工业相比不那么引人注意罢了。

    刘侠贞见到蔡锷皱眉苦思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吓得准备退出房间,刚到门口卫队长何鹏翔走了进来,他是蔡锷的侍卫长,28岁的他也是真正的心腹之一,刘侠贞和蔡锷母亲也是他秘密潜回湖南接来昆明的,所以见到大夫人连施礼:“大夫人,蔡督。”

    “我还没睡呢。”蔡锷从内走了出来,在何鹏翔面前没有秘密,先对刘侠贞说道:“天晚了,你先去屋里睡吧。”刘侠贞没想到会把她留下来,要知道来昆明这么久蔡锷还从未主动留自己在房里过夜,脸上也有些羞色,匆匆转身进了卧房。

    何鹏翔常年代替蔡锷回老家看望夫人,见到蔡锷主动亲近她也感到高兴,可手里的电报却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立刻拿出两份电报:“都督,刚收到的,是。”

    “广西还是武昌?或者是贵阳?”蔡锷看一眼电报,笑道:“还这么看得起我,一口气发来了两封。”

    何鹏翔摇摇头:“都督猜对了一小半。这封是广西发来的没错,但发电报的人却是陆白衣,他劝都督放下成见共建西南,还说杨秋目前已经到了桂林。国防军不仅拿下了桂林,并且已经开始向北海与梧州进发,除了唐继尧和刘存厚等少数几人外,剩下已经全部被剿。”

    桂林这么快失守他并不惊讶,实际上得知唐继尧忽然南下入桂他就知道这是杨秋故意为之,但进军北海和梧州的消息真愣住了,立刻走到地图前望着阑尾般的雷州半岛和北海、钦州湾一线,眼睛猛然瞪大明白了:“他想要出海口!”的确,就算他新建了湖北、四川工业公司,又开始建设化工等工厂,最近还拿回了汉冶萍,但出海口问题却始终困扰着在上游的他,如果和北洋全面打开,那么津浦线可以很轻松被截断,而国防军要想推进到上海却需要横穿江西,两淮才能抵达上海。

    更严重的是他得罪了日本,在日本留过学的他最清楚,汉冶萍对日本的关系实在是太大了!八幡制铁为首的日本钢厂每年产钢也不过20万吨左右,其中一半以上的铁矿砂由汉冶萍提供,就算能从其它地方弥补,但没了汉冶萍日本钢产量将立刻下降至少四成!日本除了陆军还海军更是亚洲巨无霸!所以只要他向海边发展,水师摆出强势的话,肯定会遭到进攻,但如果在海南、雷州为屏障就能避开日本海军,因为这里是英法的势力范围。

    不对这没道理!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后,蔡锷旋即又摇了摇头。高昌庙已经被他收入了私房,正在美国人的帮助下大规模改造,听说一切都是为了建造万吨以上级船舶在准备,所以如果是自己肯定不会舍近求远,宁愿派兵强行南下拿下设施更好的上海,也不会去打偏僻的北海主意。除非是武昌至北海铁路能修好,要不然就不可能将这个海口利用起来,因为要养海军就要修大船厂!船厂建设并不复杂,船坞开挖和建设也不需要多少钱,但复杂的是配套工厂。广西不具备工业能力,所以必须靠湖北和内陆支持,但进行这么浩大的工程没四五年时间根本无法完成,耗钱也是天文数字。

    所以即使拿下这个出海口,没五年也无法利用起来,北面如果真的想打也不可能等五年,那么他的目光继续往南,一个大胆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念头升了起来,他想要打通内陆至南洋的通道?!南洋是一片沃土,但走传统的上海、台湾要几千里,如果能修一条铁路从武昌直达北海,距离将缩短一千多公里。

    但这可能吗?区区一个23岁还不到的大军阀居然有强国才又的战略眼光,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见到蔡锷盯着地图脸色忽晴忽阴,何鹏翔捏着另一封电报暗暗发呆,不知道是该立刻说还再等等,大约过了盏茶功夫见到脸色平息才继续说道:“都督,这封是南京发来的,北洋于。”他看看表已经过了零点:“昨日中午忽然从新野进犯襄阳。”

    蔡锷明白还没从刚才的假设中走出来,以至于脑袋有些犯晕,片刻后才惊讶的直起了腰:“北洋咳咳,有多少人?武胜关呢?”

    何鹏翔说道:“还不清楚,消息是武昌先发出来的,他们现在已经通电全国说北洋先蓄意挑起南北冲突,南京也极为震动,听说宋教仁已经在上海召开民党大会,要申讨袁世凯。”

    一连串的消息让蔡锷慢慢坐了下来,北洋这次动手显然太出人意料了,而且这也不像是袁世凯的风格。大选在即的敏感时刻挑起南北大战,无论如何都不是明智之举,虽然人人都知道他和杨秋必有一战,但最起码也要等到大选结束,现在动手!不是给民党机会造势吗?

    何鹏翔想想道:“都督,还有件事您要小心!这几日我发现韩建铎和一些军官走动频繁,他们似乎很不满您不去广西支援,如果明早唐继尧他们的消息传出,恐怕。”蔡锷目光一寒,自从国防军摆出七个旅的架势后不满声就从未停过,韩建铎等人不满意死守认为应该主动出击,黄毓英等会党死忠同样不满,认为西南三省应该联起手来牵制杨秋继续做大,其背后目的是想保住民党在南方的势力范围,要知道杨秋对民党可算不上友好。

    一旦失去西南三省,南方半数尽落国社党只手,全国四分之一的议会席位都会落到他手里,民党一家独大的优势很可能遭瓦解!而且他又有一支强军最后盾,东南虽然富足但说到打仗真不算厉害,粤军和赣军虽然不错,但一个太远,一个近在咫尺,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想要起作用很难,所以未来的南方局势其实已经很清晰了。

    所以西南这次才会牵动那么多眼球,甚至对未来国内政治形势也是决定性的!所以很多人就不想让云南归附杨秋,加上国防军在禁毒、打击土匪和士绅上前所未有的强硬,对各地旧军也毫不留情打散,所以引发担忧和混乱很正常。但何鹏翔却感觉这次隐隐有些不正常,说道:“都督治军严谨,可唐继尧等人在广西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们滇军成了千夫所指,现在全国上下不少人都说要我们彻底解散部队,大伙心里都憋着口气。要在平时这些言论不足挂齿,但此刻前线战事不顺,广西又已经丢了,人心非常不稳,您看是不是。”

    蔡锷一摆手,制止了何鹏翔继续说,望着地图上看第一封电报时圈出的线条,再想到刚才夫人的话,半响后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立刻写好一封信递给了他:“立刻派人把信给宣威的谢汝冀送去,让雷飚带一标从曲靖回来,另外。”他看一眼内室,担忧道:“即刻起加强对夫人和我母亲的保护,他们只要闹得不过分蔡锷又怎么会在乎区区都督之位,可惜他们却不明白,西南联合已经无人可挡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