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 作者:公子歌

    “我这不是只是偷偷跟你说么，”王妈妈也有了羞愧的意思：“我也觉得不大可能，我就是……”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了一口气：“我还不是为了你。”

    “就算……”王语双手插在兜里，偷偷抠着自己的腿：“就算他对我有意思……他其实也不错啊，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

    王妈妈就拍了他一下，他就缩着头笑了：“你多想了，真多想了，他有对象啊，我还见过呢。”

    “是么？”王妈妈看了他一眼：“那你呢？”“我怎么了？”“我怎么没见你领个姑娘回来？”

    “我这不是还年轻么……”

    “年轻归年轻，我又不是让你立马找个女的结婚，就是谈个恋爱，我怎么也没见？除了以前那俩，我就没见过了。”王妈妈说着仔细打量了他一下：“王语，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王语就咽了口唾沫，看向他妈：“你是不是不喜欢姑娘，喜欢……”王语心里头激动的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了，他几乎就要说出他喜欢男人了，因为他觉得他先让他妈知道他喜欢男人，以后再知道他跟王东的事儿的时候，可能会好一些，有个缓冲。可是向自己的父母承认自己喜欢男人，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跟准备的事情，现在让他突然向他妈说这个，他还是最终差了一口气，说：“怎么可能，我赶明儿就给你领个儿媳妇回来。”

    王妈妈就笑了，摸着胸口说：“还真吓了我一跳，妈也不怕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一直觉得你像个女孩子似的，有想过你要是喜欢男的，我该怎么办。”

    王语一听就问：“哎哟，美女，没想到你想的倒还挺多的，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王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也不懂这些，就是我一个姐妹，有一天跟我们哭着说，说她儿子出柜了，我一开始以为她说她儿子出轨了，还问她呢，说你儿子婚都没结，出什么轨呢，她这才跟我一解释，我才知道她说的意思。”王妈妈说着叹了一口气：“她是哭的不得了，唯一的儿子也几乎断绝关系了，搬到外地去了，我听着，她可怜，她儿子也是可怜，我就想要是你也是这样的人，我该怎么办，我想了想，觉得，你要真是那样，也一样是可怜人，我可怜不要紧，不能让你也可怜。妈这前半辈子如果说是为了自己活的，那么后半辈子，就都是为你活的了，只要你好，比什么都强。我就是觉得要是真那样，估计也是一场大动乱，你爸一定是接受不了的，他当官的，一辈子要强要面子，怕抬不起头。我也不忍心看你吃苦。”

    王妈妈突然这么开诚布公地跟他讨论这些，王语听了，心里头居然有些难受，为王妈妈对他的好，也为了王妈妈隐约说出的，那些现实。

    他不觉得他有勇气面对社会和周围的压力，不觉得他能够撑到最后。

    他爱王东么？从王妈妈房间里出来之后，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直在想这件事。

    他还是爱的，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正经地思考他对王东的感情，这思考过程中，他第一次如此正式的，鲜明地感受到他对王东的爱意，心里头涌上来除了激动，还是一种几乎抑制不住的伤感。

    他还是害怕，而且伤感。

    男人跟男人之间的爱情，很多时候没有好结果，分离放手，不是怪其中一个太懦弱，没有勇气，不够爱对方，或者付出不够多。

    不是那样的，不是爱不够多，不是勇气不够大，可能他很爱他，这辈子最爱的，除了他，再也不会这么爱一个人，他也是有勇气的，能承受住很多压力和风雨。

    只是……

    只是这条路太难了，很多东西，说不清楚，生命无法承受，怪不得任何人。这就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这是一条能不走就不要走的路，走上去了，十有八九伤痕累累，剩下那一两个，也是别人羡慕的美好幸福，别人不知道的辛酸艰难。

    这是一条能不走就不要走的路，可是……这条路，不想走就不用走了么……

    他们是被上帝挑选中的一群人，生而为人，喜欢男人，却不是自己选择。他们是被送到这条路上来了，很多人却以为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怨恨他们，责难他们，训斥他们，想让他们回头，让他们改，让他们回来。

    作为旁观者，其实也不需要太多，只需要知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只希望恨他们的人，看得到他们的可怜，可惜这个时代，我们还没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第145章 敢不敢

    王东洗了澡出来，发现王语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似乎在想事情。他看了一眼，没有进去，回隔壁换了衣裳出来，才敲了敲门。

    房门并没有锁，王东推门进去，问说：“大清早刚爬起来，怎么又躺床上去了？”

    “你出去吧，别在我房间里呆着了。”

    王语侧过身看向他：“我妈怀疑咱们俩了。”

    王东愣了一下，脸色就变了：“什么意思？”

    “就是她怀疑咱们俩之间的关系了。”王语说：“咱俩还是避避嫌，你没事别往我房间来了。”

    王东却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你具体跟我说说。”

    王语就把刚才的事情跟王东讲了一遍，王东坐在那儿，沉默了良久，说：“你怕么？”

    “也不是怕……也不光是怕……”王语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搭在脸上：“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王东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我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他这承诺似乎没什么重量，听的人不以为意，说的人也并非底气十足，事情如果暴露了，他们俩谁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王东从王语他们家出来，在小区的长椅上坐下。小区环境非常优美，和一般新建的小区树木不够高大不同，这里的树木都是枝繁叶茂，主干道遮天蔽日。他在那儿坐着，微微闭着眼睛，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他就睁开了眼睛，见是王妈妈，挎着包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赶紧站了起来，叫道：“四婶。”

    王妈妈赶紧说：“不用站不用站，你也坐。”

    王东这才坐了下来，王妈妈往椅背上一躺，说：“我以前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在这儿坐，凉快，风景也好。”

    “嗯。”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不是说好的让王语领着你到处转转去么？”

    王东笑了笑，说：“他说犯困，想再睡一会儿。”

    “他是懒惯了，你也别惯着他，把他拉出来就是了。”王妈妈说：“你对我们家王语真好，我真得谢谢你，这些日子里头，你帮了我们家不少忙。”

    王东谨慎地看着王妈妈，笑了笑，可是没有说话。

    王妈妈就接着说：“你也辛苦了。”

    “没有，都是一家人，应该的，没有什么帮不帮的。”

    “你来这儿，张素芹知道么？”

    王东点点头：“来的时候告诉她了。”

    “她肯让你来？”

    “她其实也管不住我……”

    “还是不要这样，不管怎么说，她对你还是好的，我也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孝顺的孩子，重感情，这我也知道，我不希望你因为什么我们家的事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所以，以后张素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吧，婶子都能理解你，你四叔也能理解你。王语就更不用说了，他虽然嘴上没正形，可是心底很善良，他也会理解你的。你不要为了我们，跟张素芹相处的反而不愉快。”

    “我心里头都有数。”

    “你有什么数，年轻人考虑的都少，有时候两件事情在手里掂量，一不小心就掂量不准，容易拾了芝麻丢了西瓜。”王妈妈意有所指地说：“人啊，活在世上，两头都得掂量，掂量清了，才不会出错，不然就会捅娄子。”

    王东其实有些紧张，要是搁在几小时之前，王妈妈跟他说这些，他可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如今王语已经告诉了他王妈妈对他们俩的怀疑，他再听起来，心里头就比较沉重了。

    “比如说我们家王语，我就老是担心他，他虽然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可是这脑瓜子啊，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不知道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也不知道个轻重，我常常替他担心，你四叔也是担心他，所以一直希望你能在将来提携提携他，也不多求别的，只让他走正路，安安稳稳的一辈子，也就行了。我相信张素芹对你，虽然可能不如我对王语这么上心，但还是关心的，凡事儿都是为你好，你呢，以后决定什么事的时候，也该设身处地替她想想，先考虑考虑她能不能接受，比如你将来结婚，找的对象就最好能让她满意，虽然说现在社会开明了，讲究自由恋爱，可是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一般都是很难长久的。”

    王东正准备开口，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说：“是王语。”

    “你接吧。”王妈妈说。

    王东就接了电话，王语在电话里问：“你在哪儿呢？”

    “在小区里头呢，在跟四婶聊天。”

    王语一听就愣了：“你跟她聊什么啊？她……她是不是……”

    “不是，就是随便聊聊。”

    “你等着，我下去解救你。”

    王东挂了电话，朝王妈妈笑了笑。王妈妈就说：“他是不是找你？”

    王东点点头：“正出来呢。”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让王语带着你四处走走吧。”王妈妈说着就站了起来，王东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比王妈妈高很多，王妈妈要仰着头跟他说话：“我刚才的话你都放在心里去，可能有些罗嗦，但也是为了你好。我跟你四叔一样，把你当半个儿子看。”

    王东点点头，王妈妈就挎着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