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祖 作者:友韦

    獠牙发现猎物之后，身体上旋即窜射出，一道道疾飞的魔气，狂舞在空气中。而他的身影，则迅猛如黑色闪电，一股恐怖如斯的煞气，登时席卷四周。

    “呼啦啦……”所有苍劲的万年古树，在这股可怕的煞气下，皆疯狂地摇曳着。

    他的身影一闪而过，其飞行的速度快到极致，产生的冲击力，亦将两边古树，刮得向前弯曲、倾斜。甚至年份较短的树木，竟被那强横的引力，连根刮起，翻飞在天空中。

    “哗！”

    “哗！”

    “哗！”

    “哗！”

    “哗……”

    一株株粗大的树木，纷纷翻飞而起，连带着碎土与烟尘，滚动、奔腾在两边。

    原野见状，大惊失色。自从见识过万母国度中，那种神灵巅峰对决之后。他就深刻体会到，在此如可怕的气势中，就是被波及一下，他都有可能重伤，甚至毙命。他急忙从硕大的、螃蟹形的紫火妖傀背上，窜跃而起，企图躲避到右边的树林中。

    可是，獠牙的身影速度，快到匪夷所思。原野刚刚跃起，他便一闪而过。在这种恐怖的速度以及气势下，产生的冲击力，是原野根本抵挡不了的。

    “嘭！！！”率先被这种冲击力碾压爆的，是那只螃蟹形的紫火妖傀。它猛然爆炸成，无数飞射的紫火碎焰。继而，那个吉无常，也在这股恐怖的冲击力下，被波及得狼狈飞撞到，旁边的树林中。

    “嘭！嘭！嘭！嘭！嘭……”他的身体重重地将所撞击到的树木，悉数撞断，一直消失在树林尽头。

    虽然，獠牙的目标不是原野。可是，原野在这种凶横的冲击力的波及下，亦无法全身而。混乱之中，他的身体猛地被冲击着，斜飞出去。可是，他却没有撞击到任何树木，而是撞到了一层柔软的东西上。紧接着，眼前便掠过一道黑光，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周围的混乱，与呼啸之声，戛然消失。

    他则陷入了一个幽赤、昏暗的阴森之地。他的背后没有任何门洞，乃一个封闭的通道尽头。

    一头长着尾巴、酷似直立行走的蜥蜴的尸鬼，森然地出现在他面前。那张怪诞、狰狞的脸，一看便知道是——凶无常！

    他被獠牙飞窜而过，产生的冲击力，刮进了一株枯树的树洞里，误入到了，这死亡通道之中！

    周围阒然无声，死寂一片。

    这条死亡通道，宽约百丈，弯曲向前。通道上下高约十丈，由暗红色火灵石铺成，两边屹立着一株株张牙舞爪的枯树，每株树上都悬挂着，一盏圆形的赤色灯笼，散发着森幽的血光。其中，不少树桠间，都挂着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干瘪尸骸，也有一些奇异的兽类尸骨。

    “嗞、嗞、嗞……”那头长着蜥蜴躯体的、一丈高的尸鬼——凶无常。它双腿站立，佝偻着身体，伸出脑袋，离原野很近，不停地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它的脑袋，离原野的脸，只有一尺远。它嘴中的粘液，不停地滴落下去，在红石通道上，溶化出一个个斑点，和缕缕青烟。

    原野谨慎地握着刀柄，注视着它丝毫举动。

    “唔唔……”它喉咙中滚动着，低沉的吼声。

    它本没有眼睛，可是待它确定，原野是陌生的入侵者后，额头上猛然撕裂开一条缝隙，睁开了一只，没有瞳孔的赤色独眼。

    “锵！”就在这一瞬间，原野疾退一步，亦抽出了妖刀，凶狠地向它的脑袋斩去。

    可是，当刀影以凌厉之势斩过，刚要砍中它脑袋的时候。它那只诡异的竖眼中，倏地划过一道掠动的寒光。妖刀旋即停留在它的脑袋前，原野的身体僵硬住了。他随即变得双目痴呆、空洞，心魂瞬间被这凶无常控制住了。

    “唔唔……”凶无常控制住原野之后，便转过身体，向通道深处走去。

    原野则两眼无神，如被控制的傀儡般，伸手将妖刀插回鞘中，然后跟随着凶无常的步伐，亦步亦趋地走去……

    地面上，那汪宽阔的泽湖边。纳兰甲与十一妖神，陷入了枯燥的等待之中。

    日渐偏斜，明亮的阳光挥洒下来，凛冽的寒风，徐徐吹过。

    身穿银色盔甲的燕歌，在天空中凝聚出一块风灵石，然后双手垫在脑后，躺在上面。她的大剑，竖立在身边，她仰望着天空，静静地发呆，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纳兰甲盘腿坐在一块寒冰上，沉默地擦拭着，自己三尺长的青色直刀。冷星魔则一直屹立在，悬浮在天空中的白色骷髅山峦的洞口前，目光深邃地守望着洞穴。其余的妖神，皆围拢在泽湖边，烧烤着一头巨大的鱼兽，边喝酒边闲聊着。

    这时，排名十二的那个小丫头——雾女，她提着一只大大的酒囊，飞到冷星魔身边，笑着说道：“黑木头，喝点酒吧。”

    冷星魔目不转睛地盯着，漆黑、深邃仿佛深渊的洞穴，轻轻地摇了摇头。

    “放心好了，獠牙老祖的实力，深不可测，除了纳兰老家主，我还从没听说过他曾败给别人。”雾女天真地笑道。

    “这鬼窟可是凶名赫赫的大凶之地。”冷星魔说道：“师父是我们所有恶魔族人的后盾，一旦他有了什么意外，直接就将影响我们族人的未来！”

    “没那么严重吧。”雾女不解地说道：“再说，你们好重视自己的族人啊。嘿嘿，我们雨雾族，就剩下我一个，可是有你在，我依然不觉得孤单。”

    就在这时，大地深处陡地传出一声，隐隐地轰鸣，地面旋即震动起来。

    冷星魔神情倏地颤动一下，紧盯着洞穴。燕歌侧过头，向地面望去。所有正在烧烤鱼兽，谈笑喝酒的妖神，皆停止说话。

    纳兰甲亦停止擦拭自己的直刀，露出阴森的笑容，亢奋地说道：“开始了……”

    隐隐轰鸣，奔腾在万里方圆的幽冥鬼窟中，每一个犄角旮旯。

    在一条阴森、诡异的螺旋形死亡通道中，原野双目空洞，神情呆滞，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跟随在一头狰狞的凶无常身后，朝死亡通道深处走去。这条通道虽然有两个尽头，却没有一道出口，是完全封闭的。

    不知过了多久，死无常走到了螺旋形的通道尽头。其尽头是有一汪，一百五十丈直径的黑水池，它仿佛一池墨汁般，在阵阵的轰鸣声中，隐隐地波动着。黑水池中漂浮着，一具具白骨森森的遗骸，还有一只二十余丈直径的鸟巢形巨巢。但是，此时的那巢穴中空无一物，一直隐藏在这里的那头道主，已在不久之前离开。

    原野被引来之后，那头凶无常，便走到黑水池边，蜷伏在地，四处打量一眼，便打了个哈欠，然后睁着额头上的那只竖眼，进入了睡眠。不过多久，它就打出一道道沉重的鼾声。根据这幽冥鬼窟的规矩，它们凶无常，负责将入侵者引来，隐藏在死亡通道中的道主，则负责将其处死，吃掉或挂到枯树上。可是，此时这里的道主已经离开，凶无常也不会超越职责，擅自杀死原野。

    所以，原野便如木头人一般，无声站立在黑水池边。

    突然，又一道战斗的惊鸣声传来，宛如雷鸣般，回荡在死亡通道中。将刚刚陷入睡眠的凶无常惊醒，它猛地抬走头，稍微惊惶地，查看四周一番。继而，它站立起来，走到原野面前，又不停地嗅着他身体上的气味。它心中始终有一种疑惑，却又百思不得其解。犹豫一会，它决定伸出手臂，在原野胸口的战袍内袋中，摸索一会。继而，它掏出一块幽碧的冰玉，额头上的那只独眼中，不禁掠过一道敬畏神色，继而缓缓闭上。

    原野陡然清醒，恢复了意识。

    “噌！”他旋即向后弹退一步，惊恐地注视着那头凶无常。

    它恭敬地站立在他身前，低头躬身，双手伸向前，捧着那块幽冥太祖送给他的冰玉。

    原野起先还是极为谨慎，毕竟刚才被它用亡灵幻术，控制得毫无办法，一点抵抗机会都没有。接着，他看着它捧着的那块玉冰，意识到那是自己的东西，便快速猜想到，这凶无常或许对他，已经没有敌意了。毕竟，那是幽冥太祖的东西，它不可能探究不出其来历。

    犹豫片刻，他上前一步，伸手从它手中拿过玉冰，道：“你可有办法，送我出去？”

    玉冰被原野拿走之后，凶无常没有理会他的话，转身窜跃到黑水池中，幽然甩一下尾巴，便潜入水底，留下一圈圈凝重的涟漪。

    “喂，出来！”原野站立在池边，冲着池水大喊道。

    可是，他几次呼喊，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他又不敢冒然潜入水中，只能干着急。

    “嘭！”又一道隐雷般的轰鸣声，从厚厚的岩壁深处，滚动而来。声音似乎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原野根据这声音，登时揣测出一点端倪，这幽冥鬼窟的一万三千条通道，绝不是简单的挖掘出来的地穴。它很有可能被玄妙的灵术封印着，或许还有两条通道重叠，这种奇异的空间叠落的现象。若想打破它，怕是不会单单打破通道岩壁就可以了。

    想到这时，他绕过黑水池，走到通道尽头。他伸出手，抚摸着寒冷刺骨，又异常湿滑的黑岩石壁。他感觉这石壁上，像是附着一层黑色苔藓，粘稠且富有弹性。他伸头轻轻嗅了一下，没有丝毫味道。然后，他手掌心升腾起，一朵紫火妖焰。在火焰的焚烧下，湿滑、寒冷的石壁上，闪烁出一层油黑的灵光。

    “金灵属性中的时空黑灵。”原野自语道。三界之中，一共有九大灵力属性，每一种灵力又可以，演化出千百种的支系。起初，他是不知道有一种叫时空黑灵的灵力，可就在遇到星云之后，他才听说这里的领主，就是拥有这种灵力。

    此时，一道道战斗的灵爆声，接连传来，滚动在这死寂的通道中，令他的内心异常焦躁。

    其实，此行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可是，关键时候，星云被一头凶无常，不知领到哪一条死亡通道中去了。

    不过，好在这些死亡通道中的道主，都已经撤离了。不然，他们两人可能都要，在凶无常的亡灵幻术下，被那些凶残的道主杀死。

    原野努力抑制着心中的烦躁，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冥想一会。可是，这隐隐传来的战斗轰鸣声，一直回荡在空气中，似乎还有无形的魔性，隐藏在这些声音里，鼓动着他的血脉，莫名地加快奔涌。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他重复地念叨着，心理很清楚，獠牙是不会杀他的。恶魔族向来都有不杀同族的祖训，别的族人可能会不遵守。可是，獠牙作为如今所有恶魔的老祖宗，必然会死守这个原则。

    突然，他睁开眼睛，道：“沙宝。”

    佩戴在他腰间的刀鞘，倏地浮现出一层淡青色光芒，一缕青赤色的魂烟飘逸出来，凝聚成了一头两尺长的印魂兽。

    “沙宝，你晋升为冥级了？”原野盯着长相可爱的印魂兽，它身体是赤红色的，但是遍布着一块块冥青色斑纹，这是冥级（仙级）的征兆。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在人间，它就可以勉强召唤冥级恶魔了。

    印魂兽兴奋地扭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才发现自己有了变化。

    “可是，你的身体，为什么没有变大？”原野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印魂兽身体中，传出清脆的灵魂声音，道：“我一觉睡醒，就是这个样子了。”

    “好吧。”原野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深究，便伸手按在它的头上，道：“散开你的魂力，我要探查一下，这里的一切。”

    “嗯。”印魂兽应道。

    继而，一股淡淡的青红色魂烟，从它身体上飘飞出去，然后分散为无数魂焰，均匀地燃烧在每一个角落。最后，每一团魂焰都散射出，一缕缕纤微的细魂，极速蔓延开来。这种灵魂搜索方式，非常全面，其形状酷似一张网，而那一团团魂焰，则如一只只网结。

    原野闭上眼睛，手掌按在印魂兽的脑袋上，与它的灵魂相通。这条死亡通道中的一切，在顷刻之间，便被他洞悉，秋毫不落地印入他的脑中。

    片刻后，他松开手，张开眼睛，印魂兽极速将灵魂收敛起来。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芒，道：“走！”

    原野沿着这个螺旋形的死亡通道，又一圈圈地飞窜回去。

    少顷，他飞抵到通道的另一个尽头。面对一堵毫无破绽的黑色岩壁，他并没有一筹莫展。相反，他因心中的疑惑，反而忽略了周围情况。他面前的岩壁上，出现一拳碗口大小的浅浅凹痕，其中还有一个十字型的奇怪印痕。如果没有看过《六嶂拳法》，他绝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拳印。

    然而，这不仅是拳印，还是三界之中最为强大，最为精髓的拳法之一，诛灵拳，《六嶂拳法》第三式！

    原野急忙掏出那本残破的拳籍，翻到第三式，看着扉页上的人影图案，以及人影挥出拳头上，勾勒出的圆圈中带有十字印的拳影，他呐呐自语道：“难道，老葫芦前辈也曾被困在这里？”

    接着，他伸出拳头，轻轻抵在那奇异的拳印上，身体倏地抖动一下。这道看似古老的拳印，竟然还残留着一缕意境在其中。

    原野的脑海中，旋即衍生出一个画面：就在这个阴森、黯淡的死亡通道中，一个凶残的壮硕的拳熊，****着一下自己的拳头，然后猛然夯击在黑色岩壁上，瞬间将大片附着在石壁上的，时空黑灵层击溃。然后，它雄浑地大笑着，冲了出去。另一道异常雄壮、模糊的身影，倏地出现，却没有阻拦它，而拱手送它离开……

    “难道——”原野从那短暂的场景中，似乎猜到了，或者说是勾勒出一件事情。

    老拳熊年轻的时候，应该曾是这里的一任道主。后来，它炼成了得意拳法，便离开了。而那位鬼窟领主，似乎与它交情不浅，对它的离开并不阻拦。还有一点不是理由的理由，老拳熊一直嗜酒的喜好，没准就是在这里养成的。

    想到这里，他急忙低头，再次阅读起拳籍上的潦草文字。

    诛灵拳，是对物体破坏极小，却对灵力伤害极大的神奇拳法。凡是被它击中，不会造成性命伤害，却能将对手的仙核或神丹中的灵源，瞬间击溃，化为虚无。也就是说，它能将对手一拳打废，变成一个拥有丹核，却永远使用不了灵力的凡人。不仅如此，它还可以破坏绝大部分灵术，以及灵咒、封印，和灵盾，是一种凶险的仁义之拳。

    “难道，这是天意？”原野嘀咕道：“非要我在此顿悟，这招拳法，方才能出去？”

    突然，原野抬起头，仔细地洞察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他对面前这奇异的拳印，产生极大兴趣的时候，外面的战斗戛然而止，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亦悄然隐匿。忽然安静下来，唯有黯淡、阴赤的光芒，充斥在这阴森的通道中，令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战斗结束了。”原野自语道：“也不知道，哪方胜利了？”

    少顷，他伸出拳头，抵在那个古老的诛灵拳印上，闭上眼睛，企图能领悟到一丝真谛。这种拳法对不喜欢灵术，或灵力不强的人来说，是对付灵武的不二武技。可惜，它太过玄妙，并非一朝一夕，就可参悟出来。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如果修为非常高深，对拳境的造诣达到登峰造极之境，或在极佳的条件下，也有可能在弹指瞬间，顿悟此招。可是，此时对原野来说，想学成它，显然为时尚早。

    “在这个节骨眼，想学成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原野睁开眼，烦躁地摇了摇头，道：“这个办法，肯定行不通。”

    忽地，一声凄厉惨叫，从这条死亡通道的另一尽头，也就是那汪黑水池的位置，绕着螺旋形的通道，如飓风般飞速传来。原野陡然一惊，猛地转过身，向通道前方望去。

    良久，他疑惑地低头，询问印魂兽，道：“那声音是从这通道中，传来的吗？”

    “嗯，好像有什么怪物被杀死了。”印魂兽亦抬头向前望去，紧张地注视着，两排枯木屹立的阴森火石通道。

    又过了一会，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通道的另一端，缓缓走了过来。原野登时浑身汗毛耸立，紧张地注视着那道身影。

    来者，便是獠牙！